一座道觀,歷經數百年,但大致裡面只是因為時間久遠而變得陳舊,而並無什麼東西不翼而飛的局面。
也就是在青山州,也就是在丹霄城。
若是在別處,都不會如此。
書信先生走入道觀之中,路過雜草叢生的庭院,並不去那座如今已經是漏雨嚴重的大殿,而是轉而坐在屋簷下,抬頭看了一眼,青瓦之間,星光點點。
然後書信先生這才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身側的臺階。
聽見響動聲,那大殿裡本來在香臺上的一個古樸香爐,忽然長出了四肢,香爐主體,生出五官。
那香爐一下子從香臺上跳下,然後蹦蹦跳跳地朝著門口跑來,不一會兒就氣喘吁吁地來到書信先生的身側坐下,開始喘氣。
書信先生看著這小香爐笑了笑,伸手入懷,把今天掙得那些大梁通寶都一枚枚的丟入香爐之中,本來那香爐裡是裝滿的香灰,但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那些個大梁通寶落入香爐的時候,沒有香灰四起,只有些漣漪盪開。
還有些響聲。
今日雖說是苦樵節,但其實書信先生也沒有掙到多少大梁通寶,粗略一算,也不過二三十枚而已,因此很快那銅錢入水的聲音就徹底消散。
最後書信先生掌心就只剩下一枚天金錢。
小香爐仰著腦袋,使勁用鼻子嗅了嗅,然後煞有其事開口道:“這個人氣運好足!”
雖然語氣老氣橫秋,但小香爐的聲音卻是奶聲奶氣的,十分可愛。
書信先生微笑解釋道:“如今一國氣運都在他身上,能不足嗎?”
小香爐好奇道:“你今天遇到大梁皇帝了?!”
王朝氣運,除去龍脈之外,其實大多數時候,都和當朝皇帝息息相關,因為當朝皇帝作為天下的主宰,他的行為是能夠增強或是削弱氣運的,這就是為什麼出了連續幾代明君之後,王朝根基會越發穩固的緣故。
而一旦氣運流失,即便是再出明君,也都很難有人可以力挽狂瀾了。
只不過這些說法,是煉氣士一脈深信不疑的東西,世上其餘人,大概會覺得這就是人力的緣故。
“不是皇帝,卻勝似皇帝。”
書信先生看著掌心的這枚天金錢,微笑道:“恐怕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和國運聯絡的如此緊密了,換作別的時候,別的皇帝,欽天監看明白之後,就是怎麼都容不得他的,可到了本朝,不僅他能安安心心做這個權臣,別的也還真奇怪,他這和國運的聯絡,明顯就是當朝皇帝有意為之聯絡起來的,願意將國祚交給除自己之外的人,這位皇帝膽子是真大,但肚量也真的大!”
小香爐聽到這裡,躍躍欲試,有些迫不及待說道:“那讓我吃了這枚天金錢,吸他幾分氣運。”
書信先生低頭看了小香爐一眼,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只是自顧自說道:“我其實很好奇,如果他自己知曉了自己身負如此大的國運,還會不會願意把這枚天金錢給我?”
“那肯定不會,別人又不是傻子,怎麼會這麼幹?”
小香爐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也就只有你才是傻子,明明他們修建的那座大殿香火那麼足,你卻不去,非要待在這座小道觀裡。”
書信先生笑道:“你以為我給他的東西就少了,一隻紙船,加上筆墨,可不算少啊。”
小香爐聽不明白,但他早就習慣了,反正自從它有靈智以來,就天天聽他自顧自地叨叨一些它聽不明白的東西。
像是什麼長生本就是錯了,太平好似也不夠。
什麼世間路不該只有兩條,但第三條又如何都找不到……
總之這些東西說來說去,它耳朵早就聽起繭子了。
“那到底吃不吃他的錢?”
小香爐懶得多想,直接了當的發問。
書信先生看著手裡的這枚天金錢,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小香爐一拍腦門說道:“我知道了,你是害怕吃了他的錢,就真要給他辦事!”
書信先生搖搖頭,“不是,收錢的時候,就已經要幫他辦事了,不過我害怕的是如果他和我想的不一樣,那麼這筆買賣,他就吃虧到底了,如果只是這般,還沒什麼,他家徒四壁也就家徒四壁了,我盆滿缽滿也就盆滿缽滿。可他偏偏身負這樣的國運,我怕真讓他家徒四壁,如今這個世道也沒了。”
“我看了那麼多年的丹霄城,也就如今的世道看著更順眼,要是真沒了,我還是有些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