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12
燈火闌珊映山巒,羌聲蕭瑟飛鳥亂。
三萬袍澤盡倒戈,一杯濁酒人心寒。(注1)
鬱瑟的晚風滑過銅武將士的面頰,如利錐刺心般生生刮痛。這就是他們託付死生的兄弟?這就是發誓彼此不離不棄的袍澤?
銅武將士在與九曲吐蕃軍的拼殺中,耗盡了氣力,流乾了血淚,沒想到,沒想到到頭來還要被自己的兄弟在心頭狠狠捅上一刀!
銅武營的老兵們已被傷透了心,寒透了心!
有的兵卒氣憤之下,手臂上的傷口意外迸裂,鮮血暈透了包紮的白布,順著小臂淌了出來;有的老兵啐出一口濃痰,用著大夥兒都聽不太懂的家鄉土話問候著對面營盤‘老鄉’的十八代親戚。更有甚者,倏地抽出揹負在背側的反曲弓,直直的瞄著幾十步開外的袍澤。
濮大錘自始至終都將腰桿子挺得筆直,單手擎著那張血紅se的大唐軍旗,緊緊靠在李括身側。受到他的感染,越來越多的銅武將士匯聚到自家都尉大人坐騎旁。這是他們的希望,這是他們的執念,李都尉一定能帶他們回家,一定能!
他們要回家,他們要回家!
這沒完沒了的懊喪仗他們打夠了,這紛繁惱人的糊塗罪他們受夠了,他們要回家!家裡有自家婆娘蒸好的黑麵饃饃,有大胖小子的嚅聲細語,有過不完的舒坦ri子!在家中他們不必再去揣摩上司心頭的彎彎繞,不用再費盡心機做任何的試探尋摸,不用再應付這娘生爹養的賊世道!
這狗屁封爵他們不爭了,這沒盡頭的軍功他們不攢了。他們只想回家,他們只想回家還不成嗎?
任何阻擋他們腳步的人都他孃的得死,袍澤亦如此!這不是他們的錯,是高秀延那龜孫子先動手的,是他們先動手的。
這不是他們的錯,這不是他們的錯...
一個個傷兵怒目圓瞪,眼中佈滿了血絲。他們絕不會束手就擒、引頸就戮,都是娘生爹養的漢家娃娃,誰比誰的命低賤多少?
他高秀延不仁,就休怪他們不義!人死鳥朝天,即便大夥兒把一副卵蛋賠上,也要剜出這些黑心傢伙的心肝,看看為何如此靡靡、yin暗。李都尉哪裡對不住他了,為何高秀延要置他於死地?為何還要把大夥搭上,他們的命就如此低賤,不如蚍蜉?
“嗚--嗚--嗚!”對側營盤響起了徹人心骨的幽寒號角,中軍正側閃出了一條小道,在一干親隨的護衛下,高秀延不疾不徐,不緊不慢的乘著坐騎來到陣前。
“李都尉,好久不見啊。”高秀延清了清嗓子,挽著韁繩吐出一句廢話。
李括現在一看到高秀延那張似笑非笑的長馬臉就玉作嘔,強自壓住心中的噁心,少年抱了抱拳道:“不知高帥這番架勢,是何用意?即便是接應我們也不需這麼多弟兄!”
“哈哈,哈哈哈。李都尉還真是風趣的緊,高某人著實佩服。”高秀延仰脖笑了幾聲,頓了頓:“李都尉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非要將我把事情捅明瞭嗎?”
“你暗通吐蕃,投敵叛國,又私自與九曲守軍互通款曲,直是其心當誅!”高秀延吐著毒信子,毫不停歇的數落著李括的‘罪狀’。
少年心頭一陣苦笑,搖了搖頭。
好一番‘投敵叛國的罪狀’,好一番侃侃而談的闊論!
“天平地平,人心不平,什麼時候人心若平了,這世道也就太平了。”在長安時,張守瑜曾對自己說過這樣一番話,當時他還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卻是字字珠璣。
人心是什麼?你永遠猜不透,猜不透!
“你領兵在外,什麼地方都得多留個心眼,畢竟最難測的是人心!”高適高伯父的教誨囑咐又迴響在耳畔,這麼的清晰、洪亮,李括只覺一塊魚鯁死死的恰在咽喉中,抑礙的人直玉頓足。
他只後悔,只後悔當時沒有認清高秀延的真正面目,還把他當做老大哥!
“高帥這麼說,可有證據?”李括笑了笑,毫不畏懼的揚起了頭。
“證據?”高秀延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少年死到臨頭還會發出如此提問。
“你不是要證據嗎,那這次放走吐蕃贊普便是最好的證據!你們守著那麼狹窄的口隘、山谷竟能讓吐蕃人逃脫?”
少年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當真是玉加之罪,何患無辭。
“高帥以為我憑藉不到五千計程車卒能夠全殲兩萬餘吐蕃激ng銳騎兵嗎?”
“呃,這...”高秀延顯然也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