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今ri的夜晚是那麼寧靜,你可以清晰的聽到秋蟲窸窸窣窣的鳴叫,你亦可以輕鬆的分辨出輕重不一的腳步聲。
宣陽坊虢國夫人宅中,楊花花正倚坐在銅鏡前發呆。突然被人勾起十幾年前的回憶,甜甜的、苦苦的,滿口說不上來的滋味。李括,這個少年給她的衝擊太過強烈,那說話的語氣和神態便和那人當時一模一樣。“我大唐玉千秋基業得以延傳,則必當於百草催時而起花!”一句慷慨激昂的話便俘獲了自己的心,自己真是一個呆子!
咬了咬嘴唇,楊花花竟是泛下一行清淚。誓言說的多了便成了謊言,承諾給的多了卻發現兌現不了。自己愛了他十七年、思了他十七年、恨了他十七年,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一場虛夢。
“夫人,夫人您別傷心了。”貼身丫鬟瑩秋適時地遞上一方娟帕,安慰道。“老爺都去了那麼多年了,您也該放下了。不為別人著想,您還能不為少爺想想嗎?”
“誰說我哭了,我沒哭!”楊花花一把奪過娟帕,擦乾了臉頰的淚珠,執拗的轉開身去。
“唉。”瑩秋輕嘆一聲:“夫人,人都要朝前看,這麼多艱難的ri子您跟少爺不都熬過來了嗎。現在ri子好了,您應該開心才是。”
“瑩秋,你跟了我幾年了?”楊花花沉了沉氣,低聲道。
瑩秋雖不知主家為何突然問及此事,略一思量,仍是屬實答道:“算上今年,有十八年了。夫人出嫁前一年,老夫人便將秋兒派來服侍您。”
“是啊,你都跟了我十七年了,我是真的老了。”楊花花口中默唸著,似失了魂一般。
“夫人哪裡顯老!”瑩秋不忍見著主家憔悴的模樣,將一面銅鏡放到楊花花跟前道:“您看看您這膚質,便是二八年華的小娘都比不了;您再看看您這頭黑髮,便是陛下都讚歎不已。還有這...”
揮手打斷了瑩秋的善言,楊花花苦笑道:“人都會變老,我又如何能逃得離?我並不怕老,只是女人一旦年老se衰,沒了姿se便失去了價值,會被男人們如同垃圾一般丟在一邊。我要是沒了這張臉皮,還有誰能厚著它去替楊家斡旋?”
瑩秋見主家如此真情,委屈道:“我真替您感到不值,楊家的ri子能走到今天貴妃娘娘自然居功至偉。但若少了您的居中調和,哪件事能辦的如此利落?二爺他非但不知道感恩於您,還一次次的逼著您去,去...”
“你還不懂。”楊花花嘴角聲調愈來愈冷:“我們女人在這世上終究要依附家族的。別看你那麼風光,男人不過一句話的工夫便能讓你跌落谷底。”
“我便不信所有的男人都這麼無情,李家小郎君看起來就像個有擔當的人!”瑩秋努了努嘴,兀自辯解著。“他小小年紀便出口成章、文武雙全、隨和謙恭,還那麼的俊朗!”
“他?”楊花花一愣,似在自語道:“他真的肯為楊家效力嗎?”
“那是自然,您那麼抬舉他,向他許下那麼肥的一個缺,他會看不出好壞?誰人不知楊家的權勢如ri中天,大樹底下好乘涼,便是總角娃娃都清曉這個理兒。”
他真的會為楊家效力嗎?從見到李括的第一眼起,楊花花就知道他不是一個甘於人下的人。但倘若只是為了她呢?屋內紅燭搖曳,楊花花的眼神漸漸朦朧迷離。
...
夜深了,平ri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已是不見行人。打更人打著哈氣,揉著眼圈一邊敲著銅鑼一邊報著時辰。入了秋,天氣便涼了下來。一身粗布工服已不足以禦寒,打更人不住打著寒顫,心中早已將掌管度支郎官的女xing祖宗問候了個遍。拐入一條小巷,他忽覺一道黑影閃過,揉了揉眼環視一圈卻並未發現什麼異樣。真他媽的見鬼了,暗自腹誹一句,他便又朝前走去。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天乾物燥...”
於此同時,一身著緊身夜行衣的蒙面客正在鄰連的屋頂飛速疾奔著。長安的民居鱗次櫛比、一家連著一家、一戶挨著一戶,這為他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他所穿的布靴似用了特殊材料,疾奔起來竟無絲毫聲響。他似極度熟悉路線地形,竟不需停下分辨方向,一道朝著北面而去。
夜se便是最好的偽裝,寂靜便是最好的掩護。夜行人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行蹤會被人發現,在這個時分沒有一個正常人會跑到房頂看星星。
約莫行了盞茶的工夫,他停了下來,環視了一下週遭的建築,縱身一躍跳進了一座燈火輝煌的院子。
這是西市雅拉酒樓的後院,深夜時分顯得有些冷清。夜行人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