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ri清晨,長安的ri空由灰易白,由白轉黃,須臾的功夫便又泛出了一抹耀眼的金se,老天爺輕揮了揮手,便將暖人的光輝灑遍長安城千萬街戶裡坊。衙吏早已敲起了震耳的街鼓,聲聲鼓響從承天門傳將出來,從城北至城南,澤及四闕,喚醒了千萬人家。坊門尚未開啟,青磚黑瓦間卻早已升起了縷縷炊煙。長安縣打更人揉著微陷的黑眼圈,歪著足步朝著縣衙行去交班,路上遇到幾匹縱馬揚塵而來的公子哥,忙閃身避至路旁的排水溝,便是如此,還是濺汙了一身自家婆娘新裁的粗布衣裳。指著肇事者遠遁的身影咒罵了幾句,打更人便意興闌珊的提著下襬朝前路挪將而去。氣憤又能如何,這便是生活。一ri連著一ri,一天趕著一天,曉聲隆隆,轉ri催月。時光便如同石磨一般慢慢攆著,轉著。雖不轟轟烈烈,但質樸平和中總還蘊著那一抹對生活的期盼。
安德坊臨湖二十三巷一間小跨院內,李括坐在灶房鍋臺前兀自撥弄著柴火。少年昨ri徹夜未眠,臥將在床榻上,只一閉眼便會閃現這十幾年來與孃親相依為伴的場景。自小便要撐起整個家,李括自是心思堅韌。但便是如此,少年一想到要與孃親分別心頭仍是落得空空的。只是阿爺的冤仇不能不報,自己終歸是要走科舉這條路的,自己決不能讓阿爺失望,不能!
少年握緊了拳頭,狠擊了幾下糯米黃土砌成的灶臺,長吁了一口氣。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輕掀開了鍋蓋,小心翼翼的從墨黑se的鐵鍋中舀出了兩勺粟米粥,輕放到一口青花大碗中。微吹了口氣,從屜裡揀出兩個野菜勃勃用碟子盛好,與粟米粥一齊放到托盤中,少年便輕踮著腳步朝母親所居的內室走去。
李括邊走邊想,入了國子監每月便有一兩銀子的補貼。國子監自是包食宿的,自己不需花什麼錢,便可將銀兩託人帶給母親。一想到此,李括興奮異常,腳步也愈發輕快。
悄聲推開已褪了清漆的門扇,李括躡手躡腳的進了內室。小心翼翼的將托盤放在靠窗的小几上,正玉轉身離開,卻聽到李盧氏柔和的聲音:“括兒,這便是要走了啊。”朝李括輕揮了揮手,示意兒子過來,李盧氏輕聲道:“括兒,今ri你便要去國子監求學了,娘真為你感到高興。你阿爺去的早,娘又沒本事,沒給你留下什麼家業。這盒是你阿爺生時常用的文房筆硯,你帶在身上興許有用。”
“娘,孩兒不肖不能於孃親膝下盡孝,孩兒,孩兒...”李括眼眶染得通紅,輕邁兩步,生生跪倒在李盧氏身前。
“括兒,你這是幹什麼。快,快起來!”見自家兒子竟是跪倒在地,李盧氏慌了神,忙起身扶起了兒子。輕拂過兒子的鬢角,李盧氏柔聲道:“括兒,你是做大事的人,千萬不要因為娘心中有了羈絆。若是為了照顧孃親荒了學業,你叫孃親到了地下有何顏面去見你阿爺?”
愛憐的拂過兒子的面頰,李盧氏不得不感嘆,兒子這副面容簡直與他阿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深邃的眼瞳,高挺的鼻樑,勻稱的臉龐。看著眼前的兒子,李盧氏彷彿看到自家夫君年輕時的模樣。“括兒,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儘管去一心求學,孃親這裡還有小六他們照拂,你不必多心。”
李括默默點了點頭,又衝孃親深施一禮:“孃親,括兒今ri便去國子監點卯了,您多保重!”少年不捨的轉身,將文房筆硯裝進早已收拾妥當的包裹,沉聲離去。
李盧氏半倚在早已泛se的門框前,望著兒子遠逝的背影,嘴角升起了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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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務本坊國子監(注1)前,已是人chao湧動。各州縣保舉的鄉貢生已齊聚京師,等候國子監祭酒大人主持入學典禮。李括揹著一個寶藍se粗布褡褳,隨著各地而來的貢生向前緩步而行。
“括兒哥!”張延基看到遠處的李括,興奮的大喊一聲,不顧身後小廝的追喊,在人流中穿梭將擠,不一會便來到好友身旁。
“延基,怎麼是你。”忽在此地見到好友,李括不免有些詫異。
“呵呵,那個...”張延基聞聽此言雙頰卻是染了兩朵紅雲,雙手絞在一起,支支吾吾再不言語。
“哼,我家公子已被老爺保舉,可免試入學國子監。”那小廝打扮的少年擠過半個身位,挺了挺胸脯,傲聲道。
張延基瞪了那小廝一眼,厲聲道:“張福,多什麼嘴。本少爺沒教過你謹言低調嗎?”
張福半耷拉個腦袋,嘟著嘴喃聲道:“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