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明菲同龔遠和提起這事:“人看著挺隨和的,給什麼都要,卻難得親近,客氣得很。”
龔遠和不在意地道:“她從高處跌落,突然就成了寄人籬下的人,怎會不拘謹?你只像現在一樣,把衣食住行打理好就行,其他不必管。日子久了,她知道你走什麼人,自然就會來同你親近。”
明菲笑道:“我這不是生怕什麼地方沒做好,你怨我沒招呼好客人……”龔遠和失笑:“你呀,我什麼時候怨過你?我若是不放心你,又怎會將她們帶回家中?”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去,臘月十一這天,薛長進到水城府來接薛亦青歸家。明菲替薛亦青設宴餞行,請了周請、陳瑩、龔婧琪、龔奸碧、鄧九一道賞梅垂釣吃火鍋。
龔妍碧來了,龔婧琪卻託病沒來,也不知是不是不想見著周清,勾起心事,引得心傷。鄧九也婉言拒絕,不曾出席。
周請與陳瑩興致勃勃地拿了魚竿魚餌,裹著大毛披風,坐在湖邊煞有介事的垂釣,嚷嚷著讓大家等著吃她們釣的魚。薛亦青鄙視這二人,大聲和明菲商量,讓廚房提前備好魚,免得到時候端不出魚來,丟了某些人的臉。
周請與陳瑩不依,追著她圍著湖邊打鬧,非逼她承認錯誤不可,於是垂釣會變成了遊戲遊玩會。
龔妍碧雖然人坐在那裡,卻是面無表情,心不在焉,若是有人同她說話,她便答上一句,若是沒人理她,她就靜悄捎地坐在那裡,無聲無息。明菲以為她坐不長就會辭了去,可她偏生撐到了散場才離去。
一行人喝了一整壇金華酒,鬧到天黑方散,臨行時,每個人都有些發飄。明菲好容易才將纏著她撒嬌發痴不放的薛亦青打發了睡下,撫著有些暈的頭出了暖犀閣,笑著同金簪道:“有些醉了,上次和大爺在餐霞軒喝醉,連著大爺都捱了花媽媽一頓好訓,之後就再不敢喝。”
金簪笑著給她扶了扶頭釵,道:“難得高興,又是在自己家中,花媽媽不會有多話。”
正說著,就見錦雲與錦倚打了燈籠尋了過來,笑道:“大爺讓奴婢們來接奶奶。”
金簪笑道:“花媽媽卻是沒說話,大爺倒是操上心了,這是怕奶奶被表小姐留在暖犀閣呢。”
明菲捏了她一把,笑罵:“果然是要有婆家的人了,說話都比從前大膽了許多。”
二人說笑著回了正房,才進正房,就覺得氣氛不一般。龔遠和不在,地上碎了個瓷杯,還未打掃,白露跪在一旁,小聲地抽噎著,早哭成了淚人。花婆子沉著臉站在一旁,丹霞也在,卻是眼神飄忽。
“這是怎麼了?”明菲將披風解下,遞給丹霞,往羅漢床上一坐,指揮錦雲:“去給我倒杯熱茶來。”
白露立刻膝行上前,可憐巴巴地看著明菲,“奶奶,奴婢再不敢了,您饒了奴婢這次罷。”
明菲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花婆子道:“奶奶,本來不是什麼大事,這丫頭奉茶時走神打碎了大爺最愛的茶盞,險些燙傷了大爺的手。奴脾按著規矩說了她幾句,她卻不服管教,惹怒了大爺。大爺讓她在這裡跪著,等奶奶回來發落。”
花婆子雖說得簡單,實際上肯定比這嚴重得多,明菲淡淡地道:“可是真的?”
白露點點頭,又搖搖頭:“奴婢不是故意的。”她當時也沒想和花婆子對著於,但花婆子當著錦慧和錦霞、丹霞的面,話裡話外都是諷刺她不要臉,痴心妄想,背恩負主,她忍不住反駁了幾句,推知卻捅了馬蜂窩。大爺聽見,不由分說,就叫她跪下等明菲回來發落。
明菲道:“既是真的,便下去領罰吧。花媽媽,按著規矩來,傳我的話下去,年關將近,家裡又有客人,大家夥兒都給我卯足了精神,把各自的差事當好,賞要賞,罰也要罰,不能叫客人笑話。”
花婆子嚴肅地道:“奶奶,挨規矩她該罰兩個月的月錢,重責二十棒什麼的,她倒是不怕,可是要重責二十下,按規矩,這二十下是要當著內院的僕婦丫鬟們打的。”
白露看到站在一旁面露驚恐的幾個錦,淡然的金簪和垂著眼一言不發的丹霞,頓時急了:“奶奶……”明菲靜靜地看著她:“我和你說過,我身邊的人要以身作則,這上上下下幾十雙眼睛都看著呢,我若是連我身邊的人都管教不好,以後我的話還有誰聽?還有花媽媽,你分明錯了,卻不服從她的管教,她這個內總管怎麼服眾?”
白露還要哀求,明菲又添了一句:“緊菱要準備嫁妝,管不過針線房的事,領了罰後,你就去針線房幫著她做事吧,我這裡就不必再來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