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富沒想到他如此嚴肅地看待這個問題,立即覺得有幾分尷尬,乾笑道:“國家允許開採,就證明這些都不是大問題。就算有你說的這種情況,那應該也是極個別的存在,不能一概而論對吧?”
孟謹行卻道:“據我所知,國家已經就此在醞釀新的礦產開發管理政策,就是針對鎢礦開發的亂象而來。所以,這不是問題大不大,而是在區域利益面前,基層有多少人肯把現狀反映上去的問題。”
周國富表情有點僵。
他本以為,既然是葛雲狀跟他主動提到這件事,應該已經和孟謹行達成了一致,他只要來亮個相,把事情定下來,後面就可以讓手下人來處理投資事宜了。
沒想到,孟謹行突然丟擲這個環保問題來,究竟用意何在?
周國富以他自己的思維揣測孟謹行的動機,孟謹行則從自己的書櫥裡找出兩本雜誌遞給周國富,“周叔,如果你真有意投資毛氏礦廠,建議你先看看這兩本學術雜誌。”
周國富接過雜誌,發現都是國外的學術刊物,立刻笑道:“你欺負我大老粗啊,這些蝌蚪文,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孟謹行指指周國富的助理,“交給你助理解決翻譯問題嘛,你是做大生意的,公司裡這樣的人才肯定不少。”
周國富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將雜誌交給助理,看著孟謹行道:“我呢,做生意喜歡爽氣,這跟我當兵出身有很大關係。所以,謹行,你給叔一句話,這個礦,你到底是開還是不開?”
周國富這種霸王硬上弓的態度,讓孟謹行很是頭疼。
“眼下不能決定。”他打起了太極,“我需要向縣委縣政府請示,另外,省地勘院的最終報告還沒有出來,到底是不是真有礦脈,也沒有最後認定。”
周國富輕哼一聲道:“謹行,你不實在啊!要不是老葛跟我說,毛氏礦廠要搞擴股開鎢礦,我會跑來問你嗎?你不會又是想把這個生意給創天留著吧?”
孟謹行沒想到周國富竟然會有這樣的理解。
他搖搖頭道:“周叔,我年輕,經驗淺,才導致沒有作充分深入全面評估的情況下,把礦脈一事向上作了彙報。所以,這事怪我!但眼下,我真是認為開礦一事需要從長計議,而不是想把肥肉留著給誰吃,還請你能體諒。不管怎麼說,咱掙錢不能把後代的健康一起掙了吧?”
聽孟謹行話說到這份上,周國富知道今天這事不用再談了,當即假笑著告辭,還讓孟謹行不必為此事介懷。
但是一下樓,他就直接打了葛雲狀的電話。
孟謹行意識到,這件事必須馬上向夏明翰彙報,也必須向葛雲狀作出說明。
他也在周國富離開的第一時間,掛了胡云舒的電話,但胡云舒很快告訴他,葛雲狀在通電話,讓他晚些再打過來。
他只好先向夏明翰作彙報。
夏明翰在電話那頭長時間沒有出聲,孟謹行這邊則懊惱不已,覺得自己太疏忽大意,一心只想著合理解決毛氏礦廠的問題,卻忽視了更重要的長遠問題。
他想起肖雲山當時在鳳山說的話“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不要換個殼汙染繼續發生”,可見,在大問題面前,一個人的經歷與經驗還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肖雲山無論出於怎樣的心理說的這句話,都足以證明他比起肖雲山還差了許多火候。
夏明翰足足思考了十來分鐘,才簡短地說:“我知道了,這事先放放吧。”
沒有任何態度,夏明翰掛了電話,孟謹行一顆心七上八下,再度打了胡云舒電話,這次,胡云舒把手機交給了葛雲狀。
孟謹行實話實說,把自己所瞭解的資訊,以及專家的建議,和他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都一一向葛雲狀做了彙報。
葛雲狀聽完就說:“這事我知道了,老周給我打過電話。你也不必焦慮,等報告出來,由你們縣裡先拿出個意見來再說。”
兩個電話打出去,他只是獲得一個亮出自己態度的機會,至於結果,縹緲難測。
他沮喪不已,打電話找蔡匡正一起喝酒。
廣漢二樓,煙霧嫋嫋,孟謹行與蔡匡正面前的桌上,火鍋湯底翻滾出一個個紅色的泡泡。
“……這麼可怕?”蔡匡正聽完孟謹行的話,張著嘴,一塊肺片夾在筷上忘了放進去。
孟謹行點著頭道:“鎘汙染就是放在眼前的例子,這種危害性不在於一天兩天,而是一年兩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居安如果不思危,等到了那天,老百姓會指著脊樑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