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就等著別人拆成廢墟,於是,當鋪裡自有一套應付麻煩事的好本領,以及不成文的當鋪律法。
上門鬧事,由當鋪武師視對方態度和兇狠來決定以暴制暴的程度,若對方打傷當鋪員工,武師也絕不會讓人有機會好好“走”出當鋪大門。
上門詐財,輕者扭送官府發落,重者關起當鋪大門,和對方私下好好“談”,至於怎麼談,雖有不少傳言在外流通,說是拳打腳踢的談、說是十大酷刑的談、說是恐嚇脅迫的談,但沒有被人證實過,而被“談”過的詐騙傢伙,一輩子都不曾再踏進南城,聞“嚴家”色變。
嚴家當鋪小自守門的阿財,大至管事的“流當品”們,各各身懷武藝,平時笑臉迎人,待客有禮,一旦大門一關,捲袖的速度一個比一個更快,揮拳踹腳的動作一個比一個更火爆,其中又以尉遲義為箇中翹楚。
騙子,嚴家當鋪半個月內至少會碰到五個,對當鋪裡的員工而言,早已見怪不怪,遇上了,就先把人圍起來,“請”進後堂,再作處置。這類小事,公孫謙是極少親自出面,他沒有過度發達的僨張肌肉和好戰的野蠻本性,喜好悠哉過生活的他,情願將勞力花費在泡茶及搖紙扇扇涼風這類工作上。
這是第一次,他掄起拳頭,差點這段隨身紙扇,產生一股難以熄滅的怒意。
公孫謙落座於飯館二樓靠窗雅位,與三位熟客應酬交際,商談一批流當古董買賣,三位熟客皆有購買意願,礙於彼此的交情,不好獨佔,決定整批古董均分三份,各自認購,而今天便是決定哪一件古物由哪一方標得。
一開始,討論激烈,最具價值的鎏金寶玉壺,三人都勢在必得,公孫謙樂見三人競爭,反正無論討論到最後由誰奪得,當鋪皆有利可得,於是,他心情愉悅地看著三人言辭交鋒,價錢正倍數倍數往上加,超出他原先預計的數目字——這樣的愉悅,瞬間減滅,在他看到街市裡,搖曳生姿,娉婷緩步而來的纖纖身影。
公孫謙眯細眸,將人覷得更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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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眉眼、那五官、那身形,他不會認錯,是李梅秀,他以為平凡倒不容易記住的她,在真正再遇時,第一眼就認出來。
他卻又有一點點不確定……因為,落差太大。
那日進到當鋪裡的羞怯小姑娘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另一個濃妝豔抹的妖美女人,鮮紅色唇脂,描繪出豐盈雙唇,眼尾勾勒著鳳眸飛揚的暈裝,素髻與麻花辮解下,改梳高聳的富貴寶髻,髮髻簪滿金鈿與步搖,雖然他一眼邊等看穿那些首飾不過是贗品,但在陽光下閃耀出來的金光仍是足以讓人炫目。
她正嬌美笑著,與身旁兩命男人打情罵俏,十指一會摸摸左邊男人的臉龐,一會揉揉右邊男人的胸口,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互相調情,即便他與她有一的小段距離,仍能聽見她呵呵嬌笑的銀鈴聲音,那聲音,在不久之前在同他說著——
……我後孃欠人五十兩,她說要把我賣到青樓去還債……
明明還記得她說話時,嗓音的顫抖和無助,泛紅的眼,滾落熱燙的淚,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牢牢記住。
方才當鋪裡那個姑娘說清白不可以稱斤論兩買賣……可他們已經拿我的清白在做買賣了呀……我的清白不就是值五十兩嗎?與其被人糟蹋,我情願……
那位清純可人小姑娘,仍在腦海中,這幾日來,不時偶爾叫他放下當鋪裡的正事,難得發怔想著,她拿回五十一兩,不知是否平安自無情後孃手裡救下自己的清白,抑或是仍讓人強行押往青樓那個萬劫不復之地?
然而眼前此景,同一張臉孔,迥然不同的兩種風貌,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他雖不能確定,心裡卻燃起悶火。
她嬌媚豔麗的姿態,絕非幾天幾夜便能練就純熟,她纖腰款擺的風情,更絕非先前清純憨靜的“李梅秀”短短數日就會扭轉改變,她撩撥男人慾唸的手腕,擺明就是個中老手,她身旁男人完全招架不住,幾乎要化為她手中繞指柔。
那日的李梅秀,今時的李梅秀;白梅一般的李梅秀,牡丹一般的李梅秀;哭泣的李梅秀,嬌笑的李梅秀;無助的李梅秀,沒人的李梅秀……
若不是他眼拙認錯了人,就是他被騙。
眼拙這倆字,與他無緣。小當家曾誇過,他公孫謙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那對眼睛——前者那項假設直接刪除,只剩後者。
公孫謙面容如霜,眉心染上冷意。
被騙與否,試探試探便可以知道。
公孫謙手裡的白紙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