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叫博士。所以,我們的當務之急,不是把新博士趕下講臺,而是砍掉氾濫成災的博士課程。
“陋室”求學(1)
《論語?子罕第九》有這麼一段: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這段話向有多解,非常複雜。比如,“九夷”在哪裡?是不是在今天的朝鮮?“君子居之”是孔子的自許,還是指已經有君子(商紂王的叔父箕子)在那裡住過,留下了文化傳統,所以孔子也想前往?
不過,這些歧解並非本文討論的主題。我想到這段話,是因為最近不時收到大學生們的來信。他們因我對中國大學的批判而產生共鳴,說自己在學校受到了垃圾般的教育,純屬浪費青春,問我上大學還有什麼意義。這使我突然意識到:這幾年,我在教育方面出的幾本書中,討論體制方面的內容很多;但從人生的角度,從大學生的角度討論如何度過這四年時光的文字很少。我批判中國高等教育的原初目的之一,本是讓我們的大學更公平,更有想象力和創造力,並不想讓大家絕望,更不是鼓勵自暴自棄。孔子這段話,正好幫助我回答了這些牢騷滿腹的大學生們。只是理解孔子的話,需要一些生活的經歷和體驗,需要一些對教育的領悟。這是我要細談的。
“陋。如之何?”
簡單歸納,這些大學生對自己學校的抱怨其實就是:“陋。如之何?”——我們的學校太垃圾,太不像個學校了。我們還怎麼享受教育?若是孔子,則會回答:“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你要是個君子,你在哪裡讀書,哪裡就不垃圾了。是人改變境遇,而不是境遇限制人。
無疑,我這裡對這段話採取的是最“通俗版”的解釋:即孔子以君子自許,自信自己的人格能夠改變環境。這一通俗解法,也素有傳統。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我們中學讀到過的唐人劉禹錫的《陋室銘》: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這段傳世美文,無疑是《論語》的讀書筆記。不過,其文辭雖然華麗,比起《論語》中那粗樸的21個字來,還是顯得膚淺了。劉禹錫的所謂“陋室”,其實是“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看來他過得相當舒適風雅,優越而不自知。這也透露出,劉氏的時代,讀書人已經形成了圈子,頗受優遇,即使沒有官當,“陋室”中照樣高朋滿座,生活頗為精緻,顯然沒有經過孔子那樣的靈魂考驗。
在《論語》中,孔子對物質上的困頓從不以為意,讓他哀嘆和絕望的,是很難碰到仁者和君子,夢不到周公,甚至連自己最好的學生,能引以為知己的顏回,也不幸早逝。孔子心靈的孤絕已達極點,哪裡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派對動物”所能領會!然而也正是在這種孤絕中,孔子豪邁地說“何陋之有”,根本不介意到蠻夷之地去生活,彰顯了一個超凡絕俗的獨立的文化和道德人格。也難怪顏淵對他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論語》子罕第九)了。劉禹錫家裡鴻儒滿座,全無寂寞,卻引這四個字以孔子自比,未免輕浮了些。
如果現在的大學生們有劉禹錫那種“陋室”的環境,他們中大部分也許就不抱怨了。他們的牢騷是:我們哪裡去找那些鴻儒來侃大山?我們的教授一天到晚就想著賺錢,甚至趕著我們幫他們做生意,根本無心上課。這還叫大學嗎?
“陋室”求學(2)
這樣的狀態,當然可哀。我寫一系列大學教育的書,也是希望改變這樣的現實。但是,一個人不能等到大學都改革好了以後再接受高等教育。況且完美的高等教育永遠也不會有。那麼,我們能不能秉承孔子那樣的精神,在孤絕的環境中,依然保持自己的志向,自己教育自己?在這方面,我希望和後輩分享自己的經驗。
當年北大之“陋”
我1979年進的北大。之後的四年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段之一,大概僅次於後來在耶魯的九年吧。上名校,聽起來浪漫。其實,無論從物質上還是學術上,1979年時大學之簡陋,很難為現在的大學生所體會。但是,我們很快樂。
有一年除夕,哈佛費正清中心宴請當地研究東亞的學者,我有幸和哈佛燕京圖書館的館長鄭炯文先生鄰席。他聽說我二十多年前在北大讀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