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這廂恬靜地坐在窗側,斟上一杯女兒紅,以唇微沾醇露,淺嘗著。樓梯口又“蹬蹬蹬”上來十幾人,一瞬間,將二樓雅座全都佔滿了。
堂官見人已滿座,就往後頭催促一聲。不需片刻,說書的踱著方步出來了。情夢抬眼一看,竟是一名三十左右的白面書生,此人相貌平平,只是一顆腦袋大得出奇,走起路來,大腦袋還一搖一晃的,逗人發噱。他持著一把玉骨折扇,“刷”地展開扇面,黑色的扇面上畫了一束雪白的梅,黑白相襯,分外醒目。另一面提了首詩,字如蠅頭,任她眼力奇佳,也只是模糊地辨出落款處“万俟無知”四字。
情夢看得心中一樂:這說書的是“無知”呢,還是“無所不知”?
說書的一登場,先放眼環顧四周,將底下那班聽眾稍作打量,目光略過那些常客,只在臨窗那位清雅婉約的黃衣女子身上停頓片刻,又不露痕跡地將目光收回,清了清嗓子,張口就問:“今兒個,諸位想聽哪一段?”他微微搖晃著腦袋,又道,“少林忙著閉關,不理俗事。武當忙著給當今聖上傳道、論成仙術,無暇管那江湖之事。其餘幾派人材凋零。如今武林是一樓、二堡、三會、四宮、四莊的天下。今日,你們要聽哪一個啊?”
說書的讓人選題,聽眾倒也不客氣,底下有人叫“一樓”的、有人嚷“四宮”的,意見不一,爭著吵著,各不相讓。
說書的有些為難地一鎖雙眉之際,忽聽有人大喝:“二堡、三會已於近三年內土崩瓦解,四莊歸附一樓庇護,四宮遭人滅了三宮,只剩南之朱雀。說書的,你到底懂不懂當今武林局勢啊?”
万俟無知目光一轉,見底下這班聽眾中已站起一人,此人腰掛燕翎雙刀,雙目炯炯有神,一眼就能看出這位是“跑江湖”的。看樣子,他是遇上行家了!對著行家,他可不能再說外行話。於是,他拿眼一瞪那跑江湖的,哼道:“這位大俠,在下吃豬肉的時候,你還在看豬走路呢!”
此言一出,鬨堂大笑。
若不是那一聲“大俠”稱謂,跑江湖的鐵定當場就跟他翻臉,壓了壓火氣,他存心要考考說書的,“你可知當今武林要數哪一個最厲害?”
“錯!”万俟無知“啪”地合扇一指跑江湖的,“你說錯了!當今武林厲害的人物可不止一個!”
“幾個?”跑江湖的就等他說出下文,再予以反駁。
“兩個!”万俟無知豎起兩根手指頭。
“兩個?”冷冷一笑。
“不錯!”肯定地頷首。
看底下這班人全都豎直了耳朵,聚精會神地緊盯著他,他便“刷”地開啟扇子,扇著涼風兒,悠悠道:“一人為天涯無悔,一人是玉宇清澄!三年前,永尊門突現江湖,門主天涯無悔挾雷霆萬鈞之勢毀二堡、三會,滅東蒼龍、西白虎、北玄武三宮,黑白令所到之處無一活口!時至今日,永尊門黑白令足以令天下群雄聞風喪膽,天涯無悔統霸半個武林,成為邪道至尊已是不爭的事實!
“而天下第一樓憑著其所在地勢的險要,樓內機關、陣法之奇特,永尊門屢攻不下,最終與其形成雙嶽對峙的局面。天下第一樓樓主聰穎絕倫,奇門陣法、五行八卦、機關陷阱、旁門玄機,無一不通!凡是掛著他親筆提寫落款牌匾的江湖門派,均得其庇護。
“黑白令不曾來血洗四莊,正因四莊與玉宇清澄關係非淺。玉宇清澄是唯一能與天涯無悔勢均力敵之人,眾人雖不說,心中卻早已將玉宇清澄視作正道領袖!”
這番話聽下來,跑江湖的居然尋不出半句反駁的言辭,他面色稍霽,一聲不吭地坐回原位。
情夢也不由地對這說書的另眼相看。
“說書的,那個天涯無悔是啥來頭?師承何派?”底下有人問。
這一問可真個難倒了無知先生,“這……在下不知!只因凡是見過天涯無悔的人都已蒙閻王寵幸去了!”
一直在旁靜靜聆聽的情夢突然起身問道:“万俟先生,小女子冒昧相問,這江湖中除了玉宇清澄,難道就再無一人是那黑白令令主的剋星?”
万俟無知抬眼就見臨窗雅座那位黃衣女子正衝他嫣然而笑,他心中一蕩,未經細想,脫口而出:“有!”
“有?”情夢眼睛一亮,急切地問:“那人是誰?
万俟無知突然合扇一敲自個兒的腦門,一臉追悔莫及的神態,瞅瞅底下那班翹首以盼的聽眾,喝!連那跑江湖的都是萬分吃驚而又萬分好奇地豎直了耳朵直瞪著他,此刻要想將個“有”字再咽回去是絕無可能了。他半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