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辨別明君昏君的一個分水嶺。
詩云‘先民有言,詢於芻蕘’。
堯舜理政之時,開四方之門,以來天下賢俊;廣四方之視聽,以絕天下之雍蔽。
所以雖有共工、鯀之類的敝臣,也能夠及時察覺其行為,及時做出了流放共工於幽州、罰殺鯀於羽山的決定。
秦二世身居深宮,不問政事,將天下之務交由趙高並偏信之,及天下潰叛,秦二世尚矇在鼓裡。
梁武帝偏信朱異,侯景舉兵來攻之時,梁武帝也是茫然不知。
隋煬帝偏信虞世基,諸雄紛起攻城略地之時,他也沒有及時瞭解這些情況。
陛下,若君王兼聽納下,則下情能夠及時上達。
這一點,臣相信皇上能做到。
只不過有一點,就怕皇上在位日久,四海安寧,漸生懈怠之心,只有這個時候才是最危險的。”
“朕記下了。”
李世民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魏卿,朕知你心,要想長治久安,不可稍有懈怠。
朕也知道,君王一言九鼎,天下一日萬機而獨斷一人之手,不說懈怠,其中差錯也是很多的。”
李世民忽然微微一笑,道:“魏卿,我們今晚說的一席話,你處處規諫於朕。
莫非天下之大,朕只要做好了,則萬事大吉?那麼,你們為臣子,就沒有一份責任嗎?”
魏徵正色道:“君臣之道,各有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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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強項駁重臣 唐皇思治求真言(10)
臣所以規諫陛下心存百姓,剋制己欲,且善納群言,無非想讓陛下為臣下樹立一楷模,則臣下言行皆效之。
陛下坦###跡,讓臣下不用揣測聖意,不用張皇失措畏懼雷霆震怒,他們只要依法忠謹辦事,有錯則受罰,有功則有賞。
如此,就體現了清明政治。
昏君之下,臣下為求自身安全或逐自己私利,要多動複雜的心思,所謂萬馬齊喑是也;明君之下,則臣下依國家法制辦事,惟動簡約之心思以奉君愛民,由此觀之,還是君主最為關鍵。”
“不錯,人之性情中有善惡二途,揚此抑彼。
煬帝朝中,以虞世基為主惡性彌散,則正氣難申。
我朝中若弘揚正氣,則宵小之輩不敢再興風作浪。”
“陛下弘揚正氣的能力已有端倪,如杜淹。
他以前名聲並不太好,自從入了秦王府之後,頓改以前的鬼蜮心腸,將一顆心都用在輔佐陛下的事兒上。
太上皇將其流放之後,又磨練了他的心志,現在竟然成了一名脫胎換骨之人。”
魏徵提起杜淹,又讓李世民想起以前的事兒。
他側頭問道:“朕為太子之時,你曾經說過一句話,好像是‘若先太子早用臣言,非復今日。
’魏卿,你原在隱太子處,也常常用這般言語來規諫他嗎?”
魏徵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臣若說些實話,能不怪罪嗎?”
李世民點點頭。
“其實先太子也是一位英明之主,臣的話,他也能聽進去,奈何齊王常常在其身邊打岔。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先太子實在不該與陛下為兄弟。
論智謀,論行動,他終究要被陛下比下去。
最要命的是,他也明白了事情的曲直所在,也知道應該如何來辦。
只可惜,行動的時候總是遲緩,這樣就落了下乘。
唉,一個人若常常猶豫,往往在最緊要關頭會一敗塗地的。”
李世民轉移話題說:“你看別人看得挺準,如何看你自己呢?”
“臣有自知之明。
臣比不上房杜,因為不能籌謀善斷;臣比不上李靖、李世羙,因為沒有他們的帥才;兼之手無縛雞之力,也不能和尉遲敬德、秦叔寶相比;臣比不上陸德明、孔穎達等人,因為臣所知駁雜,不能專一;加上臣相貌猥瑣,難當重臣。
臣尚有一點自慰的地方,就是所學甚雜,粗通文史,能夠古為今用,且臣不畏,敢直言相爭。
當然,臣只是因為有幸遇上了陛下,才會有今天。
若遇到如隋煬帝那樣的昏君,則臣一無是處。”
李世民聽後哈哈大笑。
“臣實話實說,不敢妄言。”
魏徵道。
李世民凝視著魏徵,腦海中忽然現出了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