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你是怎麼看出他是個人坎的?”獨眼很是欽佩地問道。
“他的攤兒出得太早,選擇的天氣也不對。這樣的風雪天能賣幾碗茶水?連柴火錢都不夠。”魯一棄邊扶著獨眼走下臺階邊回答他的疑問,“他還犯了個錯誤,我叫別動,他怎麼知道我是在讓他別動,如果他真就是個擺茶攤兒的,如果他從沒和我交過手,會如此安分地一動都不動?一般的人只會把我當個傻子。”
“大哥他……”三叔的嘴巴張了張又閉起。他也知道這樣的問題很多餘的,這問題不忍問也不忍答。再說,四人能走出三個已經遠超出他的預料,比設想中好多了。
走下臺階,走到馬車旁邊,獨眼已經邁不出步子了,一棄和三叔兩個架著他,雙腳在雪地裡拖出兩道溝。
把獨眼架上馬車,三叔一回頭,發現了奇怪的東西:“那是什麼?蟲子!這大雪天哪來這麼些蟲子的?”
魯一棄也回頭望去,的確,茶攤老闆丟在地上的白色棚佈下爬出一群五顏六色的蟲子。
瞎子趕忙問是什麼樣子的,魯一棄便大概說了一下。
瞎子很誇張地倒吸一口風雪天裡的冷氣:“‘星羅棋佈’!是‘星羅棋佈’!這暗器是毒青、暗青雙合,其中有屍蠶、烏蠍、角瓢等毒蟲七種,數量總要有百十多隻,還有毒蒺藜、八稜釘、陀螺鏢、花瓣鏢等等總共也在一百二十枚左右。剛才那人坎是退了,要是不退,除非大少搶在他前面把他一下就撂了,否則,他至少可以和我們來個同歸於盡。”
“不,是把我們全滅了!”魯一棄的語氣淡淡的,臉上表情也淡淡的,可是心中卻很是後怕。“我出垂花門的時候就沒子彈了,就是有也不一定能傷到他。”
這話說完,就輪到那三個人冷汗直流。他們對面前這個年輕人很是困惑,不知道他真是個神人還是個瘋子。
說完這話,魯一棄坐上馬車拿起皮鞭。瞎子聽到魯一棄上車,他也手扶板棚,跨步上了馬車。三叔沒上去,他是有家小的人,他踏不進江湖。魯一棄也沒想讓三叔上來,瞎子剛跨上馬車他就甩鞭抽在馬身上,馬狂跑起來。
魯一棄不會趕車,會趕的把式光聽到鞭響卻不打到馬身上。但是現在三人中他的傷勢最輕,只有他這外行來做這車把式了。他有些沒輕重地抽打馬身是因為對家的援手隨時會出現,他必須趕緊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三叔在後面追了幾步,然後停下喊了聲:“先往西行,出門頭溝,保重啊!”
這一天,《北平城記》上記下:天壇東大宅,不知其主,夜有兩次走水,未成殃。天明後竟全宅盡焚為飛灰。周邊巨樹皆焦,宅旁池水盡枯。
一輛馬車在漫天風雪中行進,從路邊立著的石路碑可以知道,這是通往河北滄州的大道。
“前面不遠就是霸州了。”瞎子回過頭來說了一聲。
魯一棄他們沒有往西走,他不知道三叔為什麼要讓他們往西走。但他知道必須兌現大伯留下的承諾,去滄州找易穴脈替獨眼拔了蜾蠃卵。同時他也記得大伯的囑託,往南走,與自己的父親會合。不要相信任何人,除非那人已經為你死了。大伯死了,所以他覺得大伯和三叔之間,應該相信前者多些。
馬車已經改為瞎子駕馭。對,瞎子駕車。瞎子駕車另有一套。他蹲在車架上,不用鞭子,而是用盲杖點敲馬的臀部和轅架,他的駕馭技術是魯一棄無法相比的,就算是個好把式都不一定有瞎子駕馭得好。
魯一棄坐在車尾,獨眼在板棚內沉沉睡去。三叔在車中不但放下了水和食物,而且還備下了幾套衣服和傷藥。魯一棄他們換上了衣服,也填飽了肚子。傷藥卻沒動,瞎子、獨眼身上帶的藥都比這藥效果要好許多倍。
瞎子睡不了,馬車顛簸厲害,他全身的刀傷,稍稍碰一下就會裂開口子鑽心的疼痛,所以他索性讓魯一棄休息,自己來駕車。蹲在車架上傷口倒是沒什麼東西碰到。只是風雪太猛,雪花迎面撲進口鼻讓人很不舒服。他只得將板棚簾布搭在頭頂上,遮住整個面部,反正他不需要看也看不見。
魯一棄也睡不著,車子太顛簸了,車後遠處始終有“嗚嗚”的風聲傳來。他坐在車尾,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沉思許久,然後從貼身衣服袋中掏出《機巧集》。他把《機巧集》在面前展開,其上很多語句的意思他無法理解,他只能尋他能讀懂的來看。即便是這樣,片刻間,神奇和奧妙就將他擁入其中,讓他忘卻周圍的一切。
獨眼閉著的一隻眼似乎半開著,讓人看不出是在睡覺還是在凝視。瞎子微側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