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清了那座建築,是個小宅院,一個和北平許多平常人家差不多的四合院,一個被四合院包圍其中的四合院。
這就是我的家?這就是我的家!沒等大伯開口,魯一棄的感覺就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
“放下我!”魯一棄揹著的獨眼邊說話邊掙扎著要下來。“我不能進去。”
魯一棄很奇怪:“為什麼?”
“規矩,是規矩。”獨眼嘴裡的規矩是江湖規矩,也是倪家規矩。江湖上門派之間,是不可以到對方總堂和內祠的。而倪家的規矩是不得進人家祖屋的,祖屋都有這家祖宗魂靈和家神護佑,會對幹盜墓的不利。
魯一棄雖然不是江湖人,但他知道江湖上有些規矩是比生命都重要的。他把獨眼放下,安置在內側臺階下面。他從大伯那裡要過來“雨金剛”和“屍犬石”。他把“雨金剛”放在獨眼身邊,把“屍犬石”放在獨眼掌心,然後把獨眼手掌握得緊緊的。
魯一棄的心中有種難言的酸楚,但他說話的語氣卻是異常地平靜:“你躺著別亂動,觸電後恢復的心跳和呼吸隨時可能再次停止。我很快就回來帶你出去。”
獨眼卻笑了笑,沒說話。可就在魯一棄要站起離去的瞬間,獨眼一把抓住魯一棄手臂:“你沒說屍偶如何發聲。”
魯一棄搖搖頭說道:“你這人呀,知道八音盒嗎?回去我送你一個,你一看就知道了。所以你一定要保住性命,不然我的八音盒就不知道該送給誰了。”
“給我!”獨眼很堅決地說,“我死,放我墓裡,也讓我後輩同道不至於走空。”
“那我給你多搞個屍偶陪葬。”魯一棄也笑了。
“快走吧,辰光不早了。”魯承祖在催促,語氣很是焦躁不安。說完這話,他就頭也不回地向那四合院走去,腳步雖然一瘸一拐的卻走得十分堅定。
魯一棄也站起身來,他看到獨眼嘴巴誇張地開合了一下,卻沒發出聲音。獨眼焦黑的右手食指僵硬地斜斜指著一個方向。魯一棄不用順這手指的方向看,就已經知道他指的是魯承祖,但獨眼所做口形是什麼意思,他卻沒看出來。獨眼的嘴巴又很誇張的動了一下,依舊沒有聲音。這次魯一棄看出那口形是什麼意思,所以他對獨眼也誇張地做了個口形。
獨眼看到魯一棄做出的口形。他嘴角牽拉了個不太明顯的笑意,然後緩慢地拖起身上的黑包布把自己連頭帶臉都蓋了起來。
魯一棄走出好幾步,他再次回頭看了看躺在那裡的獨眼。裹在黑包布里的獨眼一動也不動,就像是一具待葬的屍體。小雪花飄落在黑布上,再滾落堆積在黑布的皺褶裡,在獨眼身上勾畫成幾道淺淺的白色溝槽。他忽然覺得有一些寒冷,不禁打個寒顫。他和魯承祖的棉襖在“陽魚眼”都被燒掉了,他們現在身上只剩下殘破的小褂子和貼身衣物。
魯一棄站在小四合院的門口,他卻沒有回到家的激動,這院中四合院的門樓很小,大門緊閉著。門的兩邊有一副對聯:“定方園不捨規矩,執大工難得心性。”上有一橫批:“匠心慧和”。從這對聯可以看出這裡是一個工匠世家。
很明顯,魯承祖倒是真的到家了。他走上臺階,在大門的環扣上擺弄了幾下,大門被開啟了。魯承祖只把門推開一個不大的間隙,側著身子擠了進去。魯一棄也跟了進去。進來後的魯承祖並沒有馬上往裡走,而是重新把門關上,把門栓插好,然後從門框邊的牆縫裡拉出一根馬尾弦,係扣在門栓尾部的小孔裡。
魯一棄知道,大伯這是在拉弦布坎。魯承祖的動作很快,布完一道坎子就馬上往裡走。過影壁牆時,把牆角往上第四磚翻身布了二道坎。其實魯承祖心裡知道,這些坎不大可能擋住對家的闖入,他只是想多爭取一點時間,他不清楚魯一棄在這裡需要多久才能找到感覺。
魯一棄跟在大伯背後,他沒說一句話,他也幫不上忙,只是默默地看著大伯熟練地操作。然而他還是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勁。只是意識中模糊的覺察,卻沒有發現到。他看看大伯,他希望大伯能發現點什麼。而魯承祖只是忙著做自己的事情,他拖著傷重的身體,在垂花門的背後扳井字格為口子格,佈下了第三道坎。
這時的魯承祖已經累得呼呼直喘,再加上身體的傷痛,熱汗夾雜著冷汗一起流下。魯一棄知道大伯現在是極度的疲勞和虛弱。從頭更未到闖入到現在,他們水米未進。而且還一直處於高度緊張和全力搏殺中。更重要的是大伯已經幾度受傷。
院子裡,魯承祖想再佈一個“形影雙迷障”,就俯身去移動一個海棠花的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