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什麼都殺的屠刀,一把會把殺物變成菜料的廚刀。進入到“陰世更道”之後,這種刀氣反倒隱蜇不見,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本來自己都不把這把刀當作威脅了,可突然之間,那刀氣暴漲,並且已經是在離自己一個很近的地方,就連刀器自身也都刃氣相互誘衝了,根本沒有機會再避讓。自己祖父、父親都曾無數次叮囑過他,不要與如此刀氣的對手相碰。因為沒有勝算,只有拼命。所謂拼命,就是犧牲自己與對方同歸於盡,而且就算想拼命,也要恰逢時機,要在刀碎重鑄之時。
而現在,他知道自己手中的刀未到刀碎重鑄之時,也就是說他連拼命的機會都沒有。唯一的希望是楊小刀,自己的刀是斬殺之刀,在清代江湖大匠宋嘆時所編《逍遙奇兵譜》上歸於剛猛迅殺一類的利器。而楊小刀的刀是巧破之刀,在《逍遙奇兵譜》上歸於靈巧詭殺一類的利器。自己和楊小刀聯手,剛猛靈巧相補,也許可以與那把可怕的刀抗衡一下。
楊小刀沒有利老頭知道得多,也沒有利老頭感覺到的多。因為他的刀大多絕大部分時候是用來宰殺牛羊的,很少殺人。所以雖然可以感覺到未露面的那把刀所帶的戾氣和銳氣,卻對殺戮之氣和死亡的氣息體會得並不太多。而且像他這種年紀正是血氣至頂之時,對陰氣的抗力也相對強些。但這些也正是他的缺陷所在,不能正確瞭解將要面對的威脅,對任何一個江湖人來說都是危險的事情。值得慶幸的是他對刀的感覺還是準確的,突顯刀氣的戾銳是這輩子從未遇見過的,於是,他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每根神經都如同拉滿的弓弦,任何一個觸動,都會帶來全身肌肉筋骨的最大力反彈。
“很不錯,真的很不錯。”從那條不能走的道路深處遠遠傳來說話聲。這聲音是一種剛勁的甕響,如同在銅磬內壁敲撞而出的聲響。語調是一字一句地,沒有一點起伏平仄,初聽上去都不像是人在說話。“難得中原內界還有這樣的俊傑。”
第五卷 吼雷攀雲 第三十二章 三刀對
〖暗陰絕處已趨冥,感一殿刀氣。
佇聽甕音,悠然來無影。
斷然人去心寧,但持刀、三刃相映。
俱通其意,不殺已高低。
——關河令〗
從開始聽到說話起,那聲音的高低和發出聲音的方位一直不曾有絲毫變化。也就是從說話聲上聽,說話的人根本沒有動。可事實卻不是這樣的,說話的人不但動了,而且快速地動著。他就像個飄忽的影子,從大家能見到他的身影開始,到這身影如嶽般靜立在利老頭和楊小刀十步開外,整個過程也就是眨了下眼。
面對這樣的情形,魯一棄他們沒人開口說話,因為從這人出現的剎那開始,所有人都感覺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攝住了。這種無形的力量已經不是像死亡之氣壓得人透不過氣來,而是讓大家覺得像有把鋒利的刀刃壓在脖子上,抵在喉嚨口。
魯一棄也沒有說話,不過他動了,掙脫獨眼和養鬼婢扶架他的手,往那人出現的方位走出兩步。不是為了別的,只是想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就是夢中見到的“利剮生”。
“哦!難得難得!”見到魯一棄朝自己走出兩步,那個身影顯得興奮起來,話語聲也起伏鼓盪起來。
雖然“陰世更道”是掩在山影之後,山形交夾不見日光。但是魯一棄還是能隱約看清那個身影的容貌。從外表看,那人並不像夢中的“利剮生”。從上到下最相似的地方可能就是其膚色。此人也是黝黑面板,其深不讓“利剮生”。其他相似的就是也有一頭長髮,卻也不全如夢中“利剮生”那樣,他不是長髮垂掛掩面,而是梳理得很順直地披在腦後和耳際,並且有金箍裹額。因為沒有長髮掩面,所以可以看到他陰戾的面容,眼窩深陷,看不出眼神如何,鼻聳如鉤,卻是好一幅毒橫面容。這人沒有笑,就算笑得話,魯一棄估摸也不會有獠牙露出。
“是天葬師!不是說歸界山天葬師已經年過九十了,這人怎麼小得多嘛。”妮兒在一旁說道。“要麼是他徒弟?也沒聽說這山上有第二個人呀。”
半肩披衣,半肩裸露,腰繫牛皮圍裙,從打扮裝束上看,的確是天葬師的裝束。可這也該是正在進行天葬儀式時天葬師的裝束,難道他正有葬活兒要做?還有,從容貌來看,此人頭髮漆黑,膚緊無紋,最多也就是四十開外五十不到的歲數。難道胖妮兒以前聽錯了,還是這天葬師非彼天葬師。
“你未見我形,便知我所在,意感之力是我從未見過的。”天葬師甕聲甕語地說。
魯一棄知道這話是對他說的,面對如此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