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滾轉的盤鋸倒下,一縷清煙淡淡升起。那隻青鋼盤鋸在被迅速腐蝕溶解,從小巷裡噴出的黃水竟然具有溶解金屬的強烈腐蝕性。清煙的氣味是很難聞的,溶解的情景是很駭人的,本來已經被濃烈的腥味兒和腐臭搞得胃腹翻騰的柳兒再也支援不住,一口黃水噴吐出口外。
閃在一旁的魯承宗沒有因為這些而感到驚異,似乎早就見識過這種情形,而是轉側著頭,很專心地在聽巷子裡的動靜。
巷子裡又是腳步響起,魯承宗也再次拉起柳兒瘋狂奔逃:“快走!剛才那隻不是主嬰。”
“那是什麼?那些怪物是什麼?”柳兒緊張之下已經不再用吳語問話了。
“是鬼嬰!”魯承宗的解答是簡短的,眼下要做的不是說明,而是逃命。
但是奔逃的路並不能走出多遠,就在這道街尾端三斷橋那裡,兩個人正從橋下的溝邊慢慢地後退著。他們背對著魯承宗和柳兒,是剛從溝水中退出的。這狀態雖然沒看到奔逃過來的父女倆,可連在靜寂街道中迴響的腳步聲也沒注意到卻不該是江湖人應該出現的錯誤。這是因為他們兩個正全神貫注地戒備著,把他們從水中逼出的怪東西隨時都會趁他們的微小疏忽發動攻擊。
“五哥,快溜哉!”柳兒看到前面退走的兩個人,也認出那是五候和餘小刺。
“不要過來,這裡危險!”五候聽到柳兒的聲音,沒有回頭,吐掉銜在嘴裡用來換氣的豬尿泡,甕聲甕氣地回了一句。
柳兒和魯承宗沒有過來,因為他們緊接著也看到跟在五候他們兩個後面出水的東西,那是幾個和後面追趕自己一樣的矮小身影。
魯承宗停住腳步的同時,轉身朝後,一手持“子午釘盒”,一手持“十形碎身刨”,這兩樣東西都是可以連續射殺的,並且能達到較長距離。沒有地方可逃了,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阻止追趕的鬼嬰靠近。
值得慶幸的是後面追趕的那些鬼嬰也停住了腳步,它們圍成一排封住了道路,然後和那些從水下出現的同類一樣,以極緩慢的速度漸漸逼近過來。
黑暗之中,從街道的那邊不斷還有鬼嬰往這裡來,封住街道的已經不是一排,已經變成了一片。而溝水那邊也不斷有鬼嬰出水,在溝的對岸也出現了許多,動作很一致地走入水中,潛水而過。
四個人被逼退到一起了,再沒有退逃的餘地。
鬼嬰們在一個很近的位置也止住逼近腳步,將四個人團團圍住,睜綻著兩線黃白盯視著這四個驚恐的人。
雨不知什麼時候變小了,像霏密的霧幕瀰漫在夜色中。
柳兒到此時才徹底看清那些鬼嬰,看它們的體型和模樣真的很像嬰孩,動作笨拙呆滯,要不是親眼見到,很難想象它們奔跑的速度卻是很快。鬼嬰都是一絲不掛的,慘白的面板上暴出條條紫色、青色的粗大血脈。最怪異的是鬼嬰的臉,碩大的滾圓頭顱,卻是配著呲牙尖鼻,一雙眼縫很長大,睜開卻顯得艱難,眼縫中的看不到黑色眼珠,只有一團混濁的黃白。
柳兒打了個冷戰,不是因為被雨水淋透才打的冷戰,這寒意與在大水潭邊,從石柱林中傳出的,差點讓柳兒凍結的寒意是一樣的。現在柳兒終於知道意識上的寒勁是從何而來了,是眼睛,鬼嬰的眼睛。
“動一動,不要讓它們集中盯視,那樣會凍結你們的意識。”柳兒用純正的官話說道。
四個人開始動作了,是背背相對轉著圈,這樣那些鬼嬰就不能把目光長時間集中在誰的身上。
鬼嬰也開始動了,最前面的沒有動,後面的開始往前面的身上爬,爬上的動作很一致,爬上去後最終的姿勢卻是各異的。
“這麼多,不知道有多少?”柳兒看著越堆越高的怪異玩意兒,禁不住自語了一句。
“總要有一百多隻。”魯承宗說。
“它們是要幹什麼?”餘小刺問。
“砌牆壁。”魯承宗說。
“是百嬰壁?!”柳兒發出一聲驚呼。
“不,比那更厲害,是鬼嬰壁!”
百嬰壁,其實與坎家有很大區別,而更接近於術家,並且應該算是邪術。它是利用一個活嬰為引,用九十九隻種下“生相符咒”的藥浸死嬰為器,以音、形惑力破壞被困人的心神,直至被困人承受不住自毀為止。如果要衝出百嬰壁,只需傷一死嬰,就會啟開“命血附”的蠱咒,這隻死嬰會不休不止纏抓被困之人,直到傷它的被困人的鮮血佈滿它全身每個部位才會休止,傷的死嬰越多,纏抓的死嬰也就越多。而藥浸的死嬰手腳如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