挎箱對於魯家人來說,就好像監護人手中的兵刃,怎麼都不會隨意脫手的。所以當柳兒抓住挎箱把子時,魯承宗下意識地一回手抓住了跨把的另一側豎杆。
柳兒與此同時飛絮帕朝身後丟擲,正好纏繞在周天師的手臂上,奔跑得並不快速的周天師被前面衝勁一帶,差點沒順山坡滾跌下去,多虧有五候在背後一把拽住他的腰帶。
五候的身體基本是側躺在坡上滑行,為阻止這樣的趨勢,他迅速將朴刀插入了坡面的碎石泥土之中。刀身部分已經差不多全部插入其中,在碎石中劃過帶起了串串火花。五候左手緊抓住刀杆不放,指甲間都捏出了絲絲鮮血。
朴刀終於停住,後面追著出土的屍手也剛好在離朴刀不到兩尺的地方停止了,養屍地終於到了邊。
最下面抱拉在一起的魯承宗、祝篾匠和餘小刺也停住了,距離最近的冷杉樹還不到一尺遠。不過他們現在的容貌卻發生了些改變,因為在下滑的過程中,他們渾身上下都被密集的血雨給染紅了。
鮮血是餘小刺的徒弟的,現在躺在樹冠上的已經不是個年輕的身體,而是一塊破碎的肉。將身體破壞成如此地步的是無數的鐵鱗片。
柳兒的發現沒錯,冷杉的自然生長環境一般都是高海拔低氣壓的地域,在這裡生長只可能是人為培植。因為環境的差異,這種人工培植的冷杉是很難結出鱗果的。柳兒的感覺也沒錯,這樹上確實是有不屬於樹木本身的東西,那就是鱗果,這些樹上所有的鱗果都是用鐵鱗片連線而成,其中暗藏崩簧機括,觸動後就會鐵鱗飛射,無人能避。
魯承宗仔細辨別了這些鐵鱗果,他發現它們竟然都是嵌扣而成,不用線弦串接,手法的精緻巧妙難以想象。
餘小刺雖然是個匪家出身,卻是極重感情,到現在這境地提出的要求就是要將徒弟屍身取出入土。對於餘小刺這樣的要求魯承宗無論如何都沒法拒絕,餘小刺為了自家事情,散了匪眾,毀了島巢,帶出來的徒弟死的死傷的傷,結拜兄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於是魯承宗讓大家走遠,然後脫掉長大衣服,從挎箱中掏出皮筒線盒。皮筒裡都是解線扣用的針、鉤、剪、鑷,線盒裡裝的是馬鬃胡弦,他這是要用馬鬃胡弦穿鐵鱗片裡面的崩簧竅眼,摘下鐵鱗果。
所有的過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餘小刺甚至後悔了自己的要求,讓魯承宗住手別弄了。誰知魯承宗竟然不肯住手,他說要試試對家到底有多大能耐。
雨已經變得很小,幾乎都感覺不出來了,好像只是因為空氣溼漉漉地。汗珠的顆粒卻很多很大,不知道是頭髮間的雨水還是細密的雨絲增加了它們的流量和體積。
一個個被胡弦固定住不會再崩炸的鐵鱗果放到了魯承宗的挎箱裡,終於,大家聽到魯承宗說了句:“得了!釦子全解。”
大家過去後,小心地將屍身從樹冠上託下來。
“小心了,別碰旁邊的樹,屍身先移後託,防止身下還有未啟的扣子。”魯承宗一邊提醒大家,一邊仔細地檢視有沒有其他異常情況。
等屍身取下埋好,魯承宗告訴大家,他在外面的那棵樹上取下了七枚鐵鱗果,本該有八枚,其中一枚被餘小刺的徒弟碰崩了扣。在裡面的那棵樹上取下三枚,本該有六枚,還有三枚的鐵鱗盡數射在屍體上。
“太多太密集了,如果只是一個崩炸開,最多就是受傷。”魯承宗說。
“魯大哥,你不把那些果子丟了,全收箱子裡?”篾匠問。
“那可是少見的好東西,就是學著做還得費些精力,留著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到用場。”魯承宗說。
一棵樹上就有好幾枚鐵鱗果,這樣的樹林就算是神仙恐怕都過不了。最實際的做法就是繞過去。
冷杉林是可以繞過來了,淡竹林卻怎麼都繞不過去。因為淡竹林子是在峭壁溝谷之下,而那峭壁又不是這裡的幾個人能攀援而過的。
竹林裡的竹子長得極度雜亂,這可能是走過這段路程看到的唯一一片不曾有人打理的林子。好多竹子歪倒了,彎曲了,折斷了,枯枝綠葉交織在一道,分不清哪棵是活竹哪棵是死竹。而且在竹林中時不時有腥臭味道飄出,聞著有些像是死老鼠。
此時天色已亮,濛濛細雨又下了起來。竹林裡到處可以聽到水滴擊打竹葉竹乾的聲音,不過那決不是霏霏的雨線能做到的,而是枝葉上雨水聚整合大顆水珠落下發出的。
是不是走錯路了?繞了個圈走到野路上來了。這次連篾匠都無法肯定了,不知道剛開始的路有沒有走對,是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