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依著慣例,具是讓相熟的太太奶奶們探一探口風,若是合意,再往下商量,若不合意,便當這話沒提及過,彼此都不損了顏面。
當年杜公甫任了石侍郎春闈時的考官,卸了任後,石侍郎依舊以師禮相待,石夫人也多來走動,而石夫人孃家與定遠侯府有些淵源,這才當了這個中間人。
求娶杜雲蘿這事體,石夫人只在夏老太太和甄氏跟前提了,旁人一概不知。
夏老太太端詳著杜雲蘿,心中道:莫不是甄氏那兒透了信,讓這丫頭知道了?
杜公甫曉得杜雲蘿性子擰,這些年間,因著定遠侯府那一門的寡婦,京中暗地裡多少有些傳言,嫁女莫嫁穆家郎,杜雲蘿要是聽過一些,待知曉了石夫人的來意,定要鬧上一場的。
做長輩的,倒不怕杜雲蘿鬧騰。
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這個做祖父的點頭亦或是搖頭,哪裡輪得到杜雲蘿置喙?
只不過,他年紀大了,不喜那吵吵嚷嚷的事體,便道:“是啊,來看望你母親。懷禮是石大人的下屬,石夫人聽聞你母親身子不適,特特來看望,作為上峰,石大人夫婦頗為盡心。”
杜雲蘿眨眨眼睛,這般避重就輕,的確是杜公甫的性子。
不過,她今兒個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要不是姑娘家不好太過直白,她定要直言開口,讓祖父應了這親事。
杜雲蘿暗暗吐了一口氣,道:“只石夫人來了?阿玉姐姐呢?”
阿玉指的是石夫人的掌上明珠石沁玉,與杜雲茹關係甚密。
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難道杜雲蘿沒聽說?
杜雲瑛也沒料到杜雲蘿不按常理出牌,眉頭微微一蹙。
杜雲蘿道:“前回阿玉姐姐來,說是喜歡錦蕊畫的花樣,我應了她,等她再來時就拿給她,結果,一直收著都沒送出去。”
竟是這件事情。
夏老太太哭笑不得,招呼了杜雲蘿到身邊,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也是個迂的,既然收綴好了,阿玉丫頭不來,你使人與她送去,侍郎府還會攔著不成?”
杜雲蘿抿唇,她知道這一刻自己應該做什麼說什麼,擺出個委屈嬌憨模樣來,這事兒就糊弄過去了,可偏偏,她一個多時辰前,還是一個老嫗,此刻要做出女兒姿態來,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暗悄悄努力著,最後也只好垂下肩又低下頭,不叫人看見面上神色,穩住聲音,杜雲蘿道:“祖母曉得我的,平素裡最不愛出門,身邊丫鬟婆子也不往外頭走動,那侍郎府的門往哪兒開,她們都不曉得,哪裡能去送東西。”
“聽聽這話!”夏老太太笑了起來,“這是和老婆子討跑腿的人了?行了行了,回頭讓許媽媽去侍郎府走一趟,將花樣送去。”
“那就謝過祖母了。”
夏老太太應了一聲,又問:“是什麼樣的花樣?先拿來我瞧瞧,若是好看,讓錦蕊多畫些。”
要瞧花樣,就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了。
杜雲諾本想讓杜雲蘿在長輩跟前失態,到頭來反倒是讓她又賣了一回乖,心中忿忿,不願在蓮福苑裡留著,起身告退。
杜雲瑛也一併起身,挑簾子出去時,轉過頭來深深望了杜雲蘿一眼,今天的杜雲蘿果真有些怪。
安華院裡,花樣都是現成的,錦蕊得了吩咐,整理了一番,匆匆趕到了蓮福苑呈上。
杜公甫不看這些女兒家東西,坐在窗邊榻子上逗弄精心飼養的畫眉鳥。
夏老太太一張一張翻看,連連點頭:“難怪總有人在我跟前誇讚錦蕊心靈手巧的,這花樣兒真不錯,這團牡丹,瞧著就貴氣吉祥,還有這張,這一圈藕池深深,繡在袖口上最是合適。”
夏老太太誇讚,屋裡的丫鬟婆子們自是奉承,說得這花樣天上有地下無的,逗得老太太喜笑顏開。
錦蕊謙虛道:“老太太再誇下去,奴婢都不敢在這兒站著了。”
夏老太太哈哈道:“畫兒精緻,繡功如何?”
錦蕊笑容一頓,很快又堆了起來:“奴婢的繡功實在上不得檯面,這才劍走偏鋒,琢磨花樣。”
“倒是可惜。”夏老太太想了想,又道,“雲蘿,我記得錦靈那丫頭,繡功似是相當了得?”
杜雲蘿應道:“錦靈是隨了她娘。”
這麼一想,夏老太太記起來了。
錦靈的娘是京城裡數得上名號的繡娘,卻有個藥罐子兒子,為了多些家用,錦靈的娘生生熬壞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