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榮伯夫人千恩萬謝,沒有久留就退了出來。
皇太后按壓著眉心,自有人下去做事。
茗姑姑端了碗甜湯進來,低聲道:“皇后娘娘宮裡熬了送來的,說是御書房那兒也送了,只是聖上似乎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聞言,皇太后不驚奇也不生氣,反倒是彎著唇角笑了起來:“生氣了?能不生氣嗎?要氣好一陣子呢!”
正如皇太后所言,聖上在早朝上一連黑了幾天的臉。
塗正德的文章實為施仕人所作,有歷山書院數年整理的文集為證,板上釘釘,無法辯駁。
禮部尚書王大人因為手下出了這麼個混賬東西,又在早朝上捱了一頓罵,只能連翻請罪。
塗正德丟了官職,入了大牢,等待處置。
聖上又把禮部和國子監其餘看不過眼的文章都挑了出來,站在金鑾殿上大聲罵了一通,這還不算,讓內侍理了這些官員參加春闈的時間,把那幾年所有存檔的考生文章都拿出來,重新審閱,看看還有沒有漏網的。
這個旨意一下,起先還有些摸不到頭腦的官員們就都通透了。
聖上根本不是在考察禮部和國子監,他要揪出來的是當時的考官們。
其中,太保高大人是最醒目的一個。
而這位高大人,這幾日一直告病在家。
朝中這些大員們,最懂得的就是依著聖心辦事,既然聖上要對高太保出手,他們自然會遞上一個又一個枕頭。
很快,城中便有了一些高太保主考時,收受了幾位考生好處的傳聞,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又說高太保教子無方,長子整日混跡煙花之地,自詡風流人物,實則就是個紈絝子弟……
一樣接著一樣的罪狀列下來,高太保儼然成了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聖上翻看了一眼摺子,略略一瞥,就扔在了一遍,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事情到了這一步,穆連瀟這一位總在背後幫聖上搜些證據的人反倒是無所事事起來。
他是最清楚聖上在想什麼的人了。
高太保其實和蜀地世家、和瑞王府並無勾結,只是,他太過於位高權重,他的政見並不合聖上的心,聖上不再想留著他了。
而把高太保推在臺前,順便處理一些蜀地世家子弟,便不會特別顯眼,讓人心生防備和琢磨。
無論聖上心中有多想把蜀地一鍋端了,他也不能操之過急。
穆連瀟在兵部掛了個虛職,既然無事,便早早回府了。(未完待續。)
第六百四十八章 兩難
七月末端,依舊是一年之中京城裡最熱的時候。
姚三太太的屋子裡只擺了兩個冰盆,雖能去些暑氣,但絕對稱不上涼爽。
可對世子夫人而言,這裡讓她入墜冰窖。
彷彿此刻不是酷暑,而是北風呼嘯的寒冬。
她望著眼前慈眉善目的姚三太太,渾身忍不住瑟瑟發抖,她的心就像是被挖了一個大洞一樣。
眼淚,難以抑制。
世子夫人看到的是姚三太太,但她也看到了她自己。
失去兒子時的自己。
一年了,晉尚死了一年了。
這一年間,世子夫人度日如年,就像是過去了一輩子那麼長。
只是,彼時撕心裂肺的痛楚,卻又像在昨日一般歷歷在目。
世子夫人腳下一軟,若不是晉家大奶奶眼疾手快扶住了,險些就要跌坐到地上去。
她的腦海裡,只剩下晉尚被抬回來時的場面了。
晉尚死在胭脂衚衕裡,抬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冰冷僵硬了,隻言片語都沒有留給她。
她的兒子,走得太急太突然了。
無論何時回想起來,都是剮心剮肺一樣的痛。
這種痛,不是失去過骨肉的女人,是不會懂的。
世子夫人眼前模糊一片,她張了張嘴,想和姚三太太說什麼,最終還是都嚥了下去。
她與姚三太太還是有不同的。
她還有長子,還有晉環,她的人生還有寄託和依靠,而姚三太太,只有姚八這麼一個兒子。
思及此處,世子夫人的眼底猛得就閃過了一絲銳利光芒,她扶著晉家大奶奶的手,踉踉蹌蹌地退出了內室,也不看坐在明間八仙椅上的小伯爺夫人,徑直出了屋子。
站在院子中央,感受著炙熱的陽光,渾身上下的冰冷才一點點褪去,讓人的思路慢慢清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