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六兩這丫頭聰明,對他近日的蠢蠢欲動,瞭如指掌,又不便干涉,正好借天下雨,把心中的不忿發作出來了。將心比心,都是人,都是女人嘛,兩人正熱火朝天,沒黑沒白地卿卿我我,說過的情話餘香仍掛在嘴角,溫暖的被窩餘溫猶存,互相傳染的身上的尷尬氣味還沒有消散,另一人心裡卻有了另外一個人,藏著掖著倒也罷了,急頭急臉地要去會面了。對方要是身份輝煌的女子也說得過去,咱當丫頭的,邁不過身份這道門檻,可對方仍然是丫頭,雖說相府的丫頭比得上七品縣令,那只是個說法,還是丫頭嘛。馬正天替六兩比前比後想了一個透徹,放飛的心卻再也收不回來了。他訕訕道:
“你不想去便罷,話倒說了不少。”
六兩嘿嘿一笑說:
“聖賢說,女子和小人是最難對付的,近不得,遠不得,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離老爺近了,害怕,離老爺遠了,心裡又慌亂。”
馬正天見六兩雖在說笑,但難掩滿臉的悽楚之色,心裡不覺也咯噔響了一聲。但,撥動了他心絃的事情,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他故作輕鬆,像沒事人似地,笑問道:
“六兩,你這鬼丫頭,說話越來越刁鑽了。你好好說,為什麼離我近了害怕,離我遠了心裡又慌?不老實交待,今晚你就別想睡覺。”
六兩撇嘴說:
“不睡就不睡,老爺明日有天字第一號的美事兒等著,都不怕,老爺不在,我百事沒有,放展了睡覺,我怕什麼。”
馬正天心中有事,與六兩鬥嘴底氣不足,只好耍賴。他一個旋風,已將六兩攬入懷裡,雙手按在她的癢癢處,說:
“我倒要看你怕不怕!說還是不說,自己決定。”
“說,說,老爺放開手,我說。”
暫時脫了危困的六兩又要耍花招,馬正天食指彎作鉤兒,比劃了一個撓癢癢動作,六兩忙說:
“老爺不要心急嘛。人家還沒想起剛才說什麼來著?哦,對了,老爺是名動一方的武林高手,別的也曾練過三招兩式的武林人物都怕,六兩是弱女子,怕是自然的了;可老爺不在時,又怕遭人欺負,沒人撐腰壯膽,所以心慌。”
馬正天知道她在拿虛話應付,便作勢又要撓她,六兩雙手抱緊胸懷,裝作可憐無助的模樣說:
“咳,現如今人真是難活,說了真話,人家不信,逼著人說假話,假話不願意說,還不得不說,有人愛聽假話嘛。我只好說假話了。前些日子,天黑時分,最怕老爺傳喚了,近些日子,天黑時分聽不見老爺傳喚,心裡又覺空落落的。這分明是假話,老爺一聽就聽出來了,可六兩自從隨老爺來到咱家後,老爺什麼規矩都教過,就是沒教過說假話,今日個奉老爺命,說了幾句,肯定是說得不好了,還請老爺不要責罰。”
馬正天要聽的就是這些話,事業上的成功固然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成就感,但,當他擁有這些時,卻滿目都是欠缺。猶如一座恢宏的、美侖美奐的宅院,外表看起來讓人驚豔不已,住進去了,卻顯得空曠,除了房子還是房子,除了擺設還是擺設,人卻被淹沒了。多年來,他也曾遵循聖賢的訓示,一日三省自身,是否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否飽漢不知餓漢飢,是否玩物喪志,忘了天道輪迴?不是的,確實不是的。細細思量,他對人生仍然充滿熱情,他對事業仍然不遺餘力,對他人依然一腔關懷,可是,心裡為何從來沒有充滿感呢。可是,當他在生意夥伴的糾合下,逛了一次窯子後,他發覺天地如此之大,寄託心靈的安樂窩原來在女人那裡!回到家裡,自家的婆娘,所有的丫鬟僕婦對他都是畢恭畢敬,走在街上,所有的女人對他都是一臉燦爛,那笑容好似永遠不落的太陽,白天晚上都可在他的心田撒出一片明媚,他渾身上下內外一直暖洋洋的。這讓他無論身邊有無女人,在回到家後,那種空寂感消失得乾乾淨淨,事業上的成就感因此變得真實了,每逢這時,他的心裡湧上來的便是一種志在四方的濟世情懷。他也知道,家人和外界對他與許多女人的不乾不淨頗多微詞,多少次,他產生了站在大街上向眾人宣示志向抱負的衝動,但,他一次次嚴厲地否決了自己:鍋裡蒸的究竟是黑饅頭還是白饅頭,揭開籠不就一清二楚了,有什麼可說的?他堅持只做不說,多做少說。多年來,他嫖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他資助過的窮人不計其數,他捐助過的公益設施遍及西峰城鄉,這一次,他又冒著殺頭破家的風險,不為到手的利益所動,為窮苦弟兄撐頭請命,不是自我標榜,雖不敢與古聖先賢比擬,環顧當今天下,也算過得去了。我不過就是多交往了幾個女人嘛,我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