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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徵的肩膀忽然顫動了起來——她曾經發自內心地覺得是她父親錯了,在少女年幼的心裡,族人們不該被奴役,他們也是人,不該那樣卑微地生死不由己,她曾和桑贊一樣,希望他們過上富裕的好日子,希望他們能平等、自由、幸福。
然而她那樣同情喜愛的族人們,卻原來是怨恨她的。
“姑娘的阿父要大家舉手,不動的表示不發表意見或者不想處死我,舉手的代表贊同我被處以斬首刑……”
“斬首刑”三個字破了音,汪徵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一天人們列席滿座,表情俱是快意,密密麻麻舉起的手,一排一排,參差不齊,從高臺上看去,就像是幽冥最深的那條河裡中晃盪的惡鬼的爪子,幾乎每一個人都舉起了手,他們看著被綁在正中央的少女,又是冷漠,又是麻木,又是愚昧,又是殘忍。
他們驚人地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殺了她,砍下她的頭。
心裡就算有千萬盞明燈,也會給澆滅得一絲灰燼也不剩。
沒有人記得她做過什麼……又或者,她做過的事,不過是別有用心。
汪徵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落到地上,旋即化成了一縷煙,消失在了空氣中,而她的身影也越變越單薄——她死了三百多年,本是早沒了眼淚的,此時心裡痛到了極致,只會燒盡自己的魂。
“別哭。”趙雲瀾虛虛地伸出手托住她的下巴,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淚,指間夾著一張固魂的紙符,輕叱一聲,按在了她的額頭上,汪徵的“眼淚”一下被封住,再流不出來了,她瞪著那樣一雙近乎無邪的大眼睛,對上男人溫柔得隱晦的目光,好像一時呆住了。
趙雲瀾伸出明鑑表,低聲說:“先進來。”
汪徵忽然有種感覺,就好像那一切的真相,他什麼都知道。
她愣了片刻,隨後只覺得一股溫和但不容違拗的力量,把她拉進了已經停了的明鑑裡。她聽見趙雲瀾低低地說:“天黑再放你出來。”
汪徵消失在原地,趙雲瀾和斬魂使忽然之間兩兩無語。
趙雲瀾有些懨懨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太疲憊了。
斬魂使沉默了一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暫時不要睡,你被山河錐震傷,要是在這睡了,方才固住的魂魄容易散,晚些時候再休息——胸口還悶嗎?”
趙雲瀾用力揉了揉眉心,啞聲說:“還好,就是臭丫頭這藥下得沒輕沒重的,我頭暈了一天了。”
斬魂使說:“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再來收回山河錐。”
趙雲瀾擺擺手,怎麼看怎麼是強打精神,最後他實在忍不住,有些痛苦地說:“我能抽根菸嗎?”
斬魂使:“……”
趙雲瀾全當他是預設,飛快地點著了一根,跟個大煙鬼似的深吸了兩口,一點二手菸都沒讓斬魂使聞到,全深深地進了他的肺裡,這才勻出口氣來,人也清醒了一些:“我沒什麼事,吐口血還排毒呢,就是方才不知道那是山河錐,有點措手不及,大人不用管我,趕緊把那玩意拿回來,上回輪迴晷就被人捷足先登,別因為我耽誤事。”
斬魂使一僵:“上回你看到了?”
趙雲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沒瞎——不過陰差發了幽畜的格殺令,什麼人這樣膽大包天,在你這太歲頭上動土?”
斬魂使一時沉默,趙雲瀾立刻察覺到他的為難,馬上說:“哦,我只是隨口一說,你不用告訴我,只是我管著人間的事,萬一波及到我這邊,還請大人提前知會一聲。”
斬魂使低低地應了一聲,趙雲瀾站了起來,把菸頭捻滅在雪地上,好像又活過來了,接著,他從兜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符咒,捏成了一個小球,塞進嘴裡吃了:“呸,真難嚼,走吧,大人先請?”
斬魂使點點頭,收起了漫天的灰霧,山河錐再次呈現在兩人面前。
趙雲瀾臨時嚼吧了一張定魂符,此時卻依然能感覺到山河錐上傳來的那種……震顫靈魂的戾氣與肅殺。他一手插在兜裡,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