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給他喝的東西大概有助眠作用,趙雲瀾躺下沒有片刻,意識就有些模糊了,可他鍥而不捨地抓著沈巍的手:“我都豁出去以身相許了,你別給我整那麼多么蛾子聽見沒有,天道不能絕人之路,我有辦法的……我有辦法……”
沈巍在旁邊坐下,輕輕地把手心搭在他的額頭上,感覺到他呼吸漸漸平穩,在那碗“草藥”的作用下,趙雲瀾灰敗的臉色迅速緩了過來,再次紅潤正常了起來,沈巍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地站起來,到廚房把碗洗了。
這一覺趙雲瀾一直睡到了晚上,伴隨著一路破碎凌亂的夢。
【前因·大荒】
76
76、前因 。。。
那天趙雲瀾走進大神木;其實並不是只是拿了一根功德筆。
大神木和崑崙山一脈相連;承接上下五千年、開天闢地時的過往;趙雲瀾一路走進去;就覺得好像進了一個全新的次元,回頭摸了一把;沒摸到自己進來時的樹皮,往前走;也似乎一眼看不大邊。
周遭沒有光,空氣也不流動,漆黑一片。
他眯細了眼;極目遠眺,終於,在一片黑暗裡發現了一點螢火般的微光,走近一看,是已經縮成了普通狼毫小楷大小的功德筆。
趙雲瀾試探著伸手一抓,竟然毫不費工夫地把它攥在了手心裡,他詫異地挑挑眉,驚覺這似乎容易得有些過分了。可功德筆上卻傳來一股引力,引著他繼續往前走。
理智上,趙雲瀾知道自己應該帶著功德筆回去,可他就是情不自禁地被那東西吸引著往前。
等手裡的筆老實下來的時候,它已經成功地把趙雲瀾完全坑在裡面了。
他在黑暗中也不知待了多長時間,身上一切的照明、打火用具全部失靈,趙雲瀾沒別的事可做,只好坐在地上慢慢地等。
他心志堅定,既不怕黑也不怕幽閉,這地方當然一時半會不至於給他造成什麼影響,可黑暗而找不到邊際的環境,總歸不會給人帶來愉快的感覺。然而這裡的黑暗卻非常的奇特,人在其中,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出不去,甚至會生出某種自己本該在此安眠的錯覺。
趙雲瀾在裡面坐著坐著,就打了個哈欠,莫名地有點困了。
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響起一聲碎裂的響動,還沒來得及分辨那是什麼,就聽見一聲巨響,整個黑暗的空間都被震碎,一道寒光閃過,趙雲瀾跳起來,往後退了十來步,再一抬頭,大片的光透了進來,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眼,只見一把巨斧劈開了黑暗,轟隆隆的巨響從地心深處傳來,裂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寬,分開兩邊。
一個男人無比高大的身影揮動著巨斧身在其中,頭頂蒼天,腳踩大地,鬚髮虯髯,口中發出怒吼,震得漫漫荒野顫抖不休。
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
故天去地九萬里,後乃有三皇。
那就是盤古。
趙雲瀾眼睜睜地看著天高地厚,看著盤古的身形轟然倒塌,那巨斧掉落兩頭,長柄成不周,大刃成崑崙,男人的四肢頭顱化為三山五嶽,拔地而起,擎天而立。
而後有江河日月,山川深谷。
星河似海,一股無端悲愴之情莫名地流進趙雲瀾心裡,他忍不住走過去,本想走近了再看一看那個與他血脈相連的男人,卻眼睜睜地見他悄無聲息地消失。
趙雲瀾猝然回頭,原來他已經置身在了漫漫無際的大荒之間,數萬年的光陰轟然而過,他聽見不周之風的穹音,也聽見來自大地深處的風起雲湧,卻沒能留下一點浮光掠影般的痕跡。
大地深處那些真摯的、暴虐的、無禮的、奔放的、桀驁不馴的……全都與真正的崑崙血脈相通,身在混沌的時候,就有誰也不知道的聯絡。
崑崙山天生地長,億又三千年,幻化出山魂,被封為崑崙君。
那時候三皇尚且年少,五帝還未出生,天地間只有飛禽走獸,沒有人。
趙雲瀾的印象一瞬間混亂了,他一方面知道自己從什麼地方來、緊緊地握著手裡的功德筆,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漫山遍野撒潑搗蛋的熊孩子。
伏羲大神的尾巴被他抱著撒過尿,大神木上原本棲息的鳳凰被他禍害得搬了家、從此以後只撿梧桐棲息,最後女媧不知從哪找到了一隻剛出生的小奶貓,扔給了他玩,才一時間讓他安靜了下來。
小貓非常脆弱,在終年冰封的崑崙山上,總是彷彿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