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油頭錚亮,不大的眼睛還算有神,可透著濃濃的邪氣,手上戴著好幾個光閃閃的金戒子,要說這扮相擱別人身上,倒也搭配,可擱在他這兒,怎麼就那麼彆扭,反正是不舒服。
咱可沒有嫉妒的意思啊,要說這氣質啊,那能改變一個人,讓別人忽略他外在的東西,就眼前這位,跟氣質不搭邊,這套行頭,在他身上,可糟蹋了,白瞎了,要是咱穿上這套行頭,那就一翩翩濁世美少年啊,想啥呢,他身後的幾個跟班兒,都是三十多歲的精壯漢子,骨骼粗大,肌肉結實,一看就都是練家子。
到了大傢伙跟前,先沒說話,拿眼光掃了掃大夥,薄薄的嘴唇一瞥,神態中透著明顯的輕蔑和高高在上的意思,一開口,那傲慢的語調,就有讓我想招呼他鼻子的衝動,“那屯兒的?這魚是你們打的?”短暫的沉默,山虎一挺身,想開口說話,秋生哥拽了他一把,又看了看我,我衝秋生哥擠擠眼,那意思是說,你處理吧,“對,是俺們打的,有啥事兒嗎?”嘿,這小子也沒答話,衝身後的那幾個跟班兒,一擺手,“裝上!”說完,一轉身,就往玲姐那幾個女孩子身前靠了過去,我一見,悄悄的往玲姐她們跟前挪了挪,那幾個人拿著大麻袋就去裝魚。
大夥當時就不讓了,你想啊,都是十六七、十七八的年紀,血氣方剛,這關東的地面上,本來就民風彪悍,能是讓碴的主兒,山虎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膀子把一個正忙活得起勁兒的傢伙撞出老遠,一屁股坐到雪地上了,這惡少一愣神,站住腳,一擄袖子嚷道:“哎呀,還敢動手,知道這是誰的地面兒不?”典型的一副流氓像,你腦門兒上又沒刻字,誰知道你是哪根蔥啊,不過,很快就知道了。“三岔河老苟家,苟會長那是我爹!”這話聽著耳熟(各位書友在網上沒少見到此類新聞吧),看來,這說法還頗有根源,咱真是有幸啊,在這年代,都能聽到熟悉的腔調!
“三岔河上下三百里江面兒,都是我們家的地盤,你們這些窮小子,一腦袋高粱花子,一張嘴一股大碴味子兒,在這掛魚,這是偷魚,信不信,把你們都扔到局子裡去?不死也脫層皮!”瞧這話說的,夠狂,瞧著姓姓的,夠賤,“三岔河老苟家,很厲害嗎?”秋生哥看我疑惑的神情,湊到我身邊,低聲的給我解釋了一下。
這三岔河老苟家,是個大戶,還不是一般的大戶,三岔河是緊挨著松花江邊的一個大鎮,有碼頭,通著鐵路,幾千戶人家,方圓幾百裡的繁華之地,水路交通便利,經過幾代人的巧取豪奪,苟家積攢下一份偌大的家業,他家的大少爺在新京做著高官兒,這不,日本人一來,又和日本人勾搭在一起,成立了什麼三岔河漁業株式會社,這小子的爹就是會長,苟家有錢、有權還有勢,一跺腳,地面兒亂顫,江水倒翻,我一聽就明白了,這整個一漢奸加惡霸啊,難怪這小子猖狂,有本錢!也他媽夠噁心的。
這話說完,見大傢伙沒吱聲,這小子更得意了,可也是,咱們這人呢,有好亮招牌的習慣,凡是有點背景的,到時候不亮出招牌,這心裡憋的慌,在他看來,這苟家的金字招牌一亮,兩個字“搞定”,還不把我們這幫鄉下小子嚇昏頭啊,哪知道啊,這是大傢伙在等我的態度呢,該這小子倒黴,遇到咱了,前世啥事沒見過、經過,百毒不侵,啥事不怕,再說了,我這幫夥伴,是好惹的?你踢到鐵板上了,我暗暗好笑。
一轉臉兒,這小子衝玲姐她們幾個一齜牙,哈喇子好懸沒流到地上,“幾位姐姐,在那見過,面熟啊,咋還幹這活兒呢,細皮嫩肉的,多讓人心疼!”老套,沒創意,“尤其是這位姐姐,指定在那見過,對了,上回在三岔河街面兒上,咱倆說過一會兒話呢,你不是老誰家的小誰嗎?你忘了?”這傢伙重點對著玲姐去了,更老套,更沒創意,現在的小混混,搭訕女孩子的基本套路,原來不是他們的創意,百十來年前就有了,要說這也怪,好傳統傳下來咋那不容易呢,這壞玩意倒是頗有根源,源遠流長,後繼多人呢,怪哉!莫奈何!
“這記性,我可沒忘,瞧這小臉兒凍得,哥看著心疼!走,到爬犁上暖和暖和去,裡面燒著炭火爐呢!看在姐姐的面兒上,魚拿走,人就不送局子了,”那意思還給了我們天大的面子。說著,手就奔玲姐的臉蛋摸了上來,這小子精蟲上腦,色迷心竅,神魂顛倒,估摸著,這傢伙的心裡就想著床了,典型的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可沒看到玲姐的臉,在他剛才那幾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氣得通紅了,好看的眉毛都豎了起來,滿眼寒氣,那目光都能殺人,你當你是太陽啊,你看我咋抱她都行,你看她都不中,你還有啥想法,絕對欠扁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