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的時候,就已經憋著一股恨氣。他已經在警局辛苦了多年,仍然是一個倒黴的窮光蛋。雖然仰仗背景人物撈取了稀薄的油水,在財大氣粗的富豪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比如說吧,他有資格時常光顧低調奢華的梅花A俱樂部嗎?要知道,自掏腰包享受上流生活素來也不是霍海的個人作風。既然如此,梅花A俱樂部的主人為何如此囂張跋扈呢?為何如此不識抬舉呢?他已經調任新轄區數月有餘,為何遲遲不見梅花A俱樂部的請柬呢?
霍海是一個急性子,就決定親自登門拜謁梅花A俱樂部。公正地說,霍海已經算是十分地有禮有節了。那些自制力脆弱與意志力薄弱的地方警員,近年來不斷地製造出丟人現眼的聲譽危機:河北地方警員看不慣無知刁民斗膽超越警車,憤怒舉槍,將其活活擊斃;河南地方警員不滿小商販衝撞妻子的生意,狂射五顆子彈,當場擊斃三人重傷一人,先後持槍攔截五輛汽車逃竄而去……年輕鹵莽的地方警員無法善待槍支彈藥,倒也無可厚非了,一些地方警員卻索性改正歸邪,直接潛入地下統領地方黑社會一起攫取暴利。
同在警局裡討生活,霍海完全瞭解其中的窘境:哪個粗魯混蛋要是把治安搞上去,必定會連累大家吃糠咽菜。地方警局的財政赤字尤為窘迫,警員門只好挖空心思大撈油水,正所謂放水養魚。不久以前,湖北地方警官私下與妓女密謀串通,大批次抓捕囂張的嫖客,而後跟妓女共同分享可觀的罰金。每抓獲一名嫖客,每名妓女即可分享兩成獎金。於是,一些地方就流傳了嘲笑警局的順口溜:警察蓋房,嫖客打樁,賭徒砌牆,婊子裝潢。
霍海也曾經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埋怨那些不法警員糟蹋了警方的盛名,就像壞掉了好湯的臭老鼠。慢慢地,霍海就開始體諒失足警員們的苦衷,又領悟了一個稀奇古怪的道理來——在眼下的中國,每一樁不可饒恕的錯誤都建立在另外一樁錯誤的基礎上,每一個可恨至極的人物背後都站著更加可恨至極的人物。
閒話不多說,眼下霍海主動光臨了梅花A俱樂部,正安靜地坐在秋宴廳裡。二十歲的妙齡女子,赤裸地擺成了一個光潔的長盤。她明亮寧靜的眼睛,略帶羞澀地凝視著天花板,頸部、胸部、腹部、陰部、腿部擺放著鮮美可口的精緻海鮮、傳統壽司、冰鎮刺生、白鶴清酒……
受持(5)
霍海儘量保持優雅的姿態,一個人安靜地進餐,津津有味地吞嚥乏味的食物和不斷分泌的唾液。他已經喝光了兩小碗清酒,先換了西洋紅酒,又換了日本清酒,而後就醉意熏熏了。
暖黃色的牆壁上,懸掛著白色豎形小木牌,木牌上寫有楷體小字:尊重女體,切勿觸碰。盛器上的食物幾乎吃光了,擺在霍海眼前的只是一具少女的裸體。這簡直就是捉弄人類!簡直就是拿年富力強的中年男人開涮!赤裸裸的少女擺在面前,憑什麼就不能摸?思想胡亂地掙扎一番以後,霍海當真就把一隻肥胖的大手伸了出去……
可想而知,沒有誰允許一個愣頭青如此冒昧地破壞稀有品味;也沒有誰允許他破壞梅花A俱樂部裝模作樣的好傳統。要知道,梅花A俱樂部享受的就是裝模作樣的虛幻主義,倘若變成了一處情色場,它便一文不值了。當然了,也沒有誰知道霍海竟然是新到任的轄區警官。
霍海多少也喝了一點酒,索性裝作酩酊大醉。一番瘋瘋癲癲地折騰以後,秋宴廳裡面就亂作一團了。梅皓明只好親自出面,並且儘量剋制住內心的衝動,靠直覺判斷了霍海的身份,直覺認為霍海至少不是一個鹵莽的暴發戶。
無論怎麼樣,梅皓明都必須嚴格地保障俱樂部的安靜祥和,那種虛榮、優雅、做作、勢利的氛圍也必須儘快恢復。他心平氣和地吩咐保安人員強行把霍海勸離現場,雖然彼此都有一些失態,卻沒有惹出什麼尷尬事端來。
整件事情處理地還算大方得體,品性低調的客人們稍微心安下來。這裡畢竟是講究品味的梅花A俱樂部,梅皓明必須謹守商人們的處事原則:不要跟講道理的人物談情義,不要跟不講道理的人物發脾氣。
可是,因小失大是常人的通病。梅皓明怎麼也沒有料到,霍海竟然力道驚人,足以斷送掉梅花A俱樂部的生意前途。梅皓明也難免惴惴不安起來:真是一個不懂事的商人,怎麼會如此輕易地得罪警局的人物呢?尷尬離場的霍海更是惡氣難平,簡直就是一個低階無能的警官,竟然會如此荒謬地被一個小商人當場戲弄凌辱。
既然不小心惹出了大麻煩,梅皓明也只好心急火燎地尋根問底,疏通人脈,希望早日亡羊補牢。然而,梅皓明萬萬也沒有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