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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張知縣江南雖知道燕青是西門慶看重之人,存心想周全他,但當著這麼多耳目,卻也無法掩耳盜鈴,去搞甚麼不公開審判。勉強升堂,也不用他拍驚堂木,燕青對殺人罪行供認不諱,卻對殺人原因一字不提,只道:“喝多了酒,一時性起爭執,就此將李固殺了。”
堂上聽了,一齊都哄了起來。江南是個明察秋毫的,又有心替燕青開脫,便詳問起來,這一下引出了賣酒予燕青的酒鋪子老闆,老闆出堂做證,說只賣了燕青一角酒,無論如何,說不上一個“多”字。
把守城門的軍士也做證,昨日燕青遮遮掩掩入城,這一夜的隱情,必有蹊蹺。
燕青是個性高之人,到此時更不多言,只是淡淡地撂下一句:“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此而已,豈有它哉?”說完後再不多言。
江南無法,只好退堂。賈氏見燕青殺了李固,心悸之餘,派人來見江南,只說自家最是奉公守法的,雖然得寵的僮僕殺了人,也不會包庇,鼓勵江南明斷,在天理國法上,給殺人兇手以應有的懲罰。
此時早已驚動了馬伸馬時中。馬先生聽到是故人子弟殺人,也顧不得中庸之道了,仗著自己是知縣的座師,連常例錢都不帶,便徑自入牢去見燕青探求真相。
燕青對他倒是不敢怠慢,但也不願曝主人之醜,所以寥寥數語間曲盡無心作惡、追悔莫及的虛情假意。
馬先生果然就吃這一套,聽燕青說“誤”傷李固後,不避斧鉞,自就國法,不由得大為稱賞——這等大義大勇的表現,簡直就是大宋新一代青年的楷模,足夠上邸報的了。既然燕青心中的屠刀已經放下,如何不給他悔過自新的機會?因此馬伸去和江南商量了,馬伸自去州里請託從前舊人,要把這案子壓下來。
賈氏卻不知這一茬,只是不停地追案,定要送了燕青的性命,以絕她的後患。這時卻有盧俊義從軍前回來,一進家門不見李固,問起時賈氏哭著說了,最後道:“那李固雖受著你的救命之恩,但這些年來冒雪衝寒的,替你掙出了偌大的家業,誰知好人不得好報,卻如此慘死在燕青小廝的手下——若不嚴懲,豈不失了管教奴才的上下?家法一亂,下一步說不定就有別人殺到你我頭上來了!”
盧俊義不聽賈氏言語,徑往牢裡來探燕青。這父子師徒主僕二人相見,自有一番悲喜,但盧俊義問起燕青如何殺李固時,卻叫燕青如何說得出口?只能看著主人怔怔流淚。
河北玉麒麟雖然是個正人兒,但心中的人事到底還分著三六九等。李固管家的位置雖重,到底滅不過燕青的次序去。因此再去拜訪江南時,江南把案中諸般疑點一說,字字句句,都擊中了盧俊義心底護犢子的竅要,於是便長揖再拜,求江南給拿個覆雨翻雲的主意。
江南便支招道:“燕青已經隨西門慶上了梁山,算是梁山的頭領。既是梁山的頭領,他殺了人自然不能隨國法來處置,須得按梁山的山規來辦。”
盧俊義一聽,深以為然,雖然還想著潔身自好,誓不踏入梁山一步,但看了燕青那願把牢底坐穿的架勢,盧俊義突然覺得,就是往梁山上見一見三奇公子西門慶,也高不了他,低不了自己。
正準備動身,誰知就有西門慶未卜先知,自己衝上門來了。盧俊義顧不上稱讚梁山眼線辦事效率高,先趕著向西門慶問計,西門慶去了牢中見過燕青,瞬息之後出來向盧俊義和江南道:“燕青兄弟殺人,其中必有隱情。但偏偏問不出這隱情,若要平息此事,則礙著百姓們的物議,因此作難——是也不是?”
江南聽了,連連點頭。他自從來到壽張,革弊興利,有明鏡高懸之稱,如果因今日搭救燕青而落個徇私枉法的帽子,江南心底實在有些捨不得。
西門慶便嘆道:“此事關係著江南兄的官聲,又牽扯著燕青兄弟的名譽,說不得,我也不能藏私了——莫不若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切難題必然迎刃而解!”
聽了西門慶的點撥,江南和盧俊義都是大喜。盧俊義撲倒在地,納頭便拜:“卻是生受公子了!”
在他心中,西門慶救了自己性命,那不算什麼,自己敝履富貴,浮雲生死,此身何懼?看得開時,對這救命之恩倒也沒放在心上;但西門慶今日願意再為搭救燕青出力,燕青是盧俊義心血培養出來的希望,是萬不容有失的,西門慶保全了他,其價值勝過搭救十個盧俊義。
因此盧俊義拜倒宣言:“若公子救得小乙時,盧某人惟君所命!”
西門慶好不容易在江南的幫助下將盧俊義扶起,心下暗道:“有你這句話,老子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