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 ※棒槌學堂の 精校E書 ※
他在這裡想什麼,追求什麼呢?是親眼看到了什麼,又為何種熱情所驅使,製作這些偶人的呢?
被沒有臉的“她們”圍著,我故意讓煙慢慢地燃燒著。我被在不流暢的空氣中晃動著的紫色煙霧籠罩著,好不容易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答案——那是母親。
是他的妻子、我的親生母親——飛龍實和子嗎?
也許從在這個家的正門口遇到第一個偶人那時起,我就察覺到了這件事。也許察覺了但只是不想承認而已。
28年前的秋天年紀輕輕就去世的母親,父親強烈地愛著她。強烈地——對,以至於憎恨我這個兒子也那般強烈——並不是直接從他嘴裡聽來的,但我明白。
對他來說,我絕非他和妻子實和子愛的結晶,我想我只不過是一個奪取她的心、吃著她的生命成長的不可捉摸的怪物。
或許父親從我身上看到了他自己。另一個自己正在奪取他愛的女人。也許他陷入了這種絕望的恐懼,或是追溯血脈,他在那裡發現了祖父武永的影子?
“也像高洋老爺,但更像武永老爺,和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剛才水尻老人的話……
在這畫室裡,父親一定不停地追逐著死去的實和子的幻影。無論是靜物畫還是抽象的雕刻作品,恐怕在這裡創作的所有作品都隱藏著對她的死的哀嘆、憤怒、與她之間的回憶……所有對她的思念。
我進一步擴充套件著想像之網。
不久,他想方設法按原樣取出隨著年老而逐漸風化的關於她的記憶。他不是希望不用過去的那種象徵性的表達,而是用能看、能與之說話、能撫摸、能擁抱的形式,使自己所愛女子的身體和臉原封不動地復活嗎?
其結果就是這些偶人。她們沒有“臉”——是父親終於看不到實和子的臉了呢,還是……
聽說由於年老和孤獨而身心疲憊,他終於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在這之前,他對奇形怪狀地留下來的這些偶人說了些什麼話呢?
我指頭上夾著變短了的煙,站起身來,以一種複雜的心情環視了一下這些以各自的形態、姿勢靜止著的偶人。
(媽媽……)
但這些白色的扁平的臉上,怎麼也沒有映出一丁點兒留在記憶裡的親生母親實和子的模樣。
“想一。”
從什麼地方傳來了輕輕地喊我名字的聲音。
“想一。”
那是沙和子姨母——我的又一個“母親”的聲音。
彷彿從夢中醒來似的,我轉身朝門的方向走去。大概我從廂房回來晚了,她正在擔心地找我吧。
“唉。”我暫且應了一聲,出了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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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突然醒來。
漆黑的屋子。為黑暗所籠罩的寂靜。
是在深夜。空氣凝重而潮溼,有點悶熱,但並不特別覺得不快。
(……那是?)
是睡眠中極其短暫的覺醒。
(那是……)
(……對了)
XX一面再一次(這回是慢慢地)滑落進睡眠中,一面確認著繼續存在於自己內部的意志。
…
【注】本書以“==”為標號的小節,是小說中某一人物以第一人稱敘述的內容,或作者敘述小說中某一人物的行為的內容;而以“*”開始的小節是作者作為局外人進行敘述的內容。
【注】出了黃梅季,意為黃梅季結束。也叫斷梅。
【注】日本式房間裡鋪的草蓆墊,也是計量房間面積的單位,每鋪席約為2平方米。
【注】日語中為堆房、倉庫的意思。
第二章 八月
1
聽說京都夏天炎熱。三面環山,沒有海。聽說盆地特有的悶熱難以忍受,冬天恰恰相反,徹骨寒冷。但是,7月結束,進入8月中旬以後,我也並沒有怎麼為炎熱所煩惱。
大概是因為最近幾年必定被人們嘀咕的“異常氣象”的緣故吧,也說不定是因為我家佈局環境好。敞開窗戶,整天吹進涼爽的風來。家裡倒是有空調,但使用它的次數還屈指可數。
當然,並不是住在這個家的所有人,都像我一樣感覺這個夏天:管理人水尻夫婦每次照面就連聲說:“好熱啊!”
從上月下旬搬到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