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實豪爽,不計得失。奶奶雖是女人,但從小受父親道家思想的影響,卻有男人般的大度,性格與乾妹妹一家非常投緣。乾女兒的穿戴都包在了奶奶的身上。尤其是奶奶為乾女兒做的鞋,有的繡著芙蓉花,有的繡著老虎頭,惟妙惟肖,非常好看。而回民一家則經常給奶奶送好吃的。後來他們家開了一家回民餐館,奶奶家裡就沒斷過牛羊肉吃。
返(7)
任誰也躲不過二十世紀中葉的大饑荒。寅的爸爸身遭政治厄運,對寅的奶奶如雪上加霜。若不是這樣,每月會按時寄錢來,一家人總還有個依靠。而現在寅的爸爸被流放,媽媽又從工業局下放到了橡膠廠。二人的工資收入減少了百分之七十,再不能往家裡寄錢。寅的二哥和大妹妹都是吃李村的李奶母孃的奶長大的,那時不能因奶孩子而影響工作。但是國家卻發給足夠的保育費和保姆費,足夠養育孩子的需要,寅三歲以前在石家莊有專門的保姆。現在爸媽的許多待遇已經取消了,可李奶母娘每月按時來要工錢。其實,二哥早已斷奶,卻再也離不開奶母娘,每次爺爺把他接回來,他每天總是哭,無奈,只得再送他回八里外的李村。大哥在城裡上中學也需要錢。這時偏偏奶奶又把寅領回家裡來,一家人的生活就更成了問題。而這時的水坊村已經開始餓死人了。
一九五九年,村裡的大食堂開始每人一天供應一個玉米麵窩窩頭,後來每人供應一個高粱面窩窩頭,再後來每人每天供應一個糠窩窩頭,並且窩窩頭的個頭越變越小。一家人一天的飯不夠一個人吃一頓的。隨著飢餓的惡性迴圈,人們的眼睛變得越來越藍,每天都在尋覓著充飢的東西。地裡的野菜還沒有長出來,於是乎餵豬的紅薯葉和餵驢牛騾馬的棉籽餅成了上好的“糧食”,都透過人們的泡、蒸、煮、餾進入了人的食道、腸胃,於是乎,人們遠離了烹、炸、炒、煎這種基本的做飯方式而採取了泡、餾、蒸、煮這種及其原始的類似於給豬餷食的方式。隨著春暖花開,樹上綠葉長出來了,地裡的野菜長出來了,人們又找到併發明瞭新的吃飯方式。
寅在這個家裡享受著最高的待遇。首先寅能吃飽。其次,當大家吃紅薯葉子的時候,寅仍能吃上糠窩窩頭。但是連續吃了七天,寅就有三天沒有大便了,但是寅覺得自己的肛門到直腸這一段象有石頭一樣的東西死死地堵著。他就上茅房,但是無論如何不見一點動靜,他憋住氣使足勁,直到把臉憋得通紅,仍不見一點動靜。他嚇得高聲哭了起來。奶奶知道怎麼回事,掂著一把老鎖的鑰匙走過來說:“別哭,別哭。來,奶奶給你掏。”我把腚撅起來,一任奶奶象掏石灰渣子一樣一點一點的掏出來。奶奶邊掏邊說:“哎,作孽啊,老天爺爺,睜開眼看看,叫這麼小的孩子遭這樣的罪,這是咋說哩!”
這時在東屋住房的供銷社由保管一家人也搬進供銷社去住了。在此以前,由保管一家在東屋住了近五年。看著寅及附近的各家都在捱餓,覺著尷尬,就搬到供銷社大院裡去了。由保管家的大平比寅大一歲,有時跟寅玩得好,有時跟寅鬧彆扭。大平個子大,有力氣,寅打不過他,總是受他的氣。一次,大平象往常一樣揪住寅的衣領就想把寅拉一個趔趄,寅伸嘴就咬住了大平的袖子,嚇得大平立即鬆了手。。。。。。
寅再也不敢吃糠窩窩。但是依然被飢餓折磨著。一天上午,寅跟隨爺爺去公社的養豬場——想不到人這麼捱餓,竟然還能養活好多頭豬。寅就更感到奇怪,就跟爺爺去養豬場。
爺爺大概也在養豬組。養豬場在村東的公路南面,往南、往東都是田野,地點很朝陽。想不到這些豬圈都修建得比村民們住的房子還漂寅,最起碼比養豬場裡的那座兩間屋的房子要好。寅太矮小,看不到圈裡面的豬們,爺爺好象也不想讓他看到裡面的豬。這時正值春天,還有些許涼意,寅就在豬圈前面的空地上投坷拉玩兒,爺爺則去西側那兩間屋裡去了。
寅玩了一會兒,就有一股強烈的甜絲絲的味道,其中還夾雜著一點點香味兒飄了過來,飢餓中的寅對甜味及其敏感,他以為爺爺在那個小屋裡給他做好吃的,讓他好好地解解饞。於是寅就扔下土坷拉,朝著飄出甜香味兒的地方——那兩間屋裡去找爺爺。
一進屋,但見屋裡還有兩個人,兩個人都比爺爺的年紀要小許多。寅看見火爐上的確燉著一隻鐵鍋,鍋裡也的確冒著熱氣和香甜的氣味,其中一個年輕一點的人正用一把鐵勺,正在攪動那裡面的食物。見寅進來,那兩個年輕人詫異地停了停手中的勺子,看了寅一眼,就繼續攪拌鍋裡的食物。爺爺則站在一邊,嘴裡饞得幾乎要流出口水,寅同時還看到爺爺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