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不好的預兆?”
“有又有什麼用?沒有又能怎樣,這麼個時候……”
粟裕想想,也是。
“但願不要有什麼事。”他說。
劉英說:“你別說了,說了我心裡刀絞一樣,瞀亂得不行。”
粟裕就長嘆了一口氣。他真的不說了。隊伍在一片寂靜裡往一個不確定的目的地行進。偶爾有一兩聲狗叫,讓冷凍的空間弄出一絲顫慄。他們知道自己與一個村子擦肩而過,他們知道咫尺間能弄到一堆火能有一張床,更重要的是能有吃的拿可以飽餐一頓。可他們只能與村子擦肩而過,只能這樣,誰知道村子裡有沒有敵人,誰知道?即使沒有,他們也不能耽擱時間,時間一分一秒都很寶貴。
半夜的時候他們到了童家坊,童家坊一片的火光,隱約看得見敵人哨兵晃動著的影子。粟裕先派了兩個班佯攻了一陣,這也是計劃裡早有安排的。這叫投石問路,果然守敵沒當一回事,他們以為是零星游擊隊騷擾,竟然沒人從碉堡裡出來。八百之眾竟然安全無損地全部透過了敵人童家坊至暖水的封鎖線。後來就在閩浙邊地區堅持遊擊,直到那一年國共再度合作。粟裕帶了人馬編入新四軍。
幾十年後,身為共和國大將的粟裕說起這事,臉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表情。
“方誌敏要跟了來,那後來的一切都不一樣了。”他說。
“啊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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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中國》第四章(5)
“要跟了來多好!”他說。
三、他們被他臉上的微笑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胡天桃是在懷玉山主峰側應主力突圍的激烈戰鬥中負傷的,他指揮著二十一師和敵王牌軍補充第一旅激戰了一天一夜,終彈盡糧絕。
他想他不能做敵人的俘虜,他給自己在匣子槍裡留了一顆子彈。他就帶了些微笑和士兵一起站在戰壕裡了,沒錯,他們不是趴在那,是站在那地方。那時候子彈已經打光了,他們事先備了許多的大石和滾木。師長鬍天桃站在山頭上和士兵一起往山下推著滾木和大石,他們弄石頭滾木要下力氣,趴在那怎麼弄?
那時候周邊天翻地覆的,子彈蝗蟲樣飛來,天上飛機肆無忌憚扔著炸彈。山頭四處都燃燒了,像要把一座山都燒成灰灰。他想:來吧來吧,終是一死,就在這麼個火光烈焰彈雨槍林裡轟轟烈烈死,死個堂堂正正乾乾脆脆。他們已經無所顧忌,死了死了唄,是一條好漢。他們不想趴著死。
可山都要被轟平了,草木被焚燒得一乾二淨。吳團長倒了下去,三營長被炸彈削去半邊臉,身邊的戰士更是禾草捆一樣倒地,然而胡天桃卻毛髮未損。
他看著石頭和滾木顛著跳著滾下陡坡,帶翻了那些猖狂無度的國軍士兵。那時候他還是笑著。他真是快意呀,好些日子沒這麼痛快了。他的二十一師全軍覆沒,他悲到極處,臉上就呈現那麼種奇怪的表情。他想他得給他計程車兵們報仇,他想他計程車兵們真是好樣的,沒一個投降,都站著生橫著死。他想那些滾木和石頭都像有靈性,一排下去就弄倒一片敵人。他怎麼不快意?完了就完了,我畢竟拼你拼得你死我活。
他身邊的滾木石頭完了,他的力氣也完了。
他看見補充第一旅計程車兵伏身往山頭走來,一步步朝他逼近,快到他身邊時,那幾個士兵站住了,他們被他臉上的微笑弄得有些手足無措。那個人蓬頭垢面一身爛絮站在煙焰狼籍裡,站在血肉邋遢的死人堆裡。可他臉上卻掛著笑,那麼平靜從容。
他們就站住了。
他們看見那個男人笑著,把槍舉到額頭地方,匣子槍管就頂在太陽穴上了。他們想人怎麼可能那麼死哩?千難萬險不說,這九死一生的你也不該負了上蒼一片好意呀。
他們看見他扣緊扳機的指頭用力地勾動了一下。他們以為那個笑模樣會突然凝固,他們以為那隻放著異樣光芒的天靈蓋會立刻迸裂。
可是沒有。
那是顆臭子。那顆子彈沒響。
胡天桃眨巴著眼睛朝槍管看了看,他又那麼笑笑,把槍丟在腳邊。
那幾個持槍計程車兵也莫名地笑了笑,他們朝他走過來……
屋子很暖和,屋子裡燒了兩盆炭火當然熱烘烘暖乎乎。
王耀武把他那身整齊戎裝換了,著一身青布長衫很隨意地坐在那,他的衣服超乎尋常地乾淨,他的擦得錚亮的皮靴此刻也不在腳上。為這事他考慮了很久,他想,見胡天桃可不是件小事,這事弄好了,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