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店鋪前寫著諸如“不惜血本賤價出售”的字樣。那價錢,一個勁地往下跌,有的已遠遠低於進貨的價錢了,但還是沒人買。
沈萬三見過張士誠,和張士德更是相契如兄弟,他知道那些吃人肉的謠傳,純屬無稽之談。雖然他也怕張氏兄弟會不會一闊臉就變,如今他們畢竟是能置一方於股掌間的人物了。雖然他也擔心張氏軍隊來了蘇州,在燈紅酒綠前會軍紀鬆弛,露出鄉間痞子貪婪的本相,但他更怕元兵臨逃前的大撈一把。然而王信那天所說的“利字旁邊一把刀,大利大險,小利小險,不利不險”的話卻在他耳邊不時響起。沒有風險,又何來大利?就拿張士誠來說,造反伊始,脫脫大兵征剿,還不是差一點點完蛋,如今他們有實力來到蘇州,佔據富庶的太湖流域,那也是在他冒了風險以後才得到的。
他開始收購一家家的商號店鋪。
當初要一匹綢賣三十兩銀子的那家絲綢莊,胖老闆的價錢已跌到了二十五兩。
沈萬三再次來到時,看了看:“太貴!閶門有家店肯出到二十四兩,我都沒……”
胖老闆哭喪著臉說,若依了那價,可是虧得太大,沒活路了。可沈萬三卻是一臉的莊重:“老闆,我買了來,萬一今後讓兵匪搶了,我這虧可是吃得更大呢!嗨,你這點點小虧都不肯吃,我買了還有什麼可圖!”他知道,這胖老闆哭喪著臉,無非是要他同情,可是生意場上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他佯裝著要走:“老闆,對不起,談不攏我們也只能生意不成人情在了!”
胖老闆先還沉得住氣,後來見沈萬三走到了門口,這才耐不住了,又喊住他:“客官,那,你給出個價!”
沈萬三伸出兩個手指,揚了揚:“這個價!”
“二十兩?”老闆哭喪著臉:“客官,你這出手也太狠了點,不行,這價壓得太低,我們不能賣呀!”
王信在一旁開口道:“我們東家說的這價是要將你整個店買下,這,你看怎麼樣?”
胖老闆驚詫起來:“這時候,你還要盤整個店?”
沈萬三點點頭。
胖老闆看著沈萬三,不放心地說:“我這不賒賬!”
“如能以此價成交,那我會將銀子立即點付與你。”沈萬三說。
胖老闆嘟囔著:“唉,這可是大出血了,好吧,依你這個價,不過,要整個盤去。”
正當沈萬三在那個絲綢鋪內點付銀兩時,關帷和肥胖的陳泰也在店肆前一家一家地看著。市面上的狂拋狂跌,讓給陳泰當管家的關帷看著都耐不住了。
“陳老爺,這幾天價格跌得,簡直是太便宜了。我關帷投奔於你也有三年了,我覺得在這三年中才第一次遇到這麼個做生意的良機。”
“人家都在拋,我們吃進,這就是良機?”陳泰看著關帷說。
“是的!我說老爺,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他張士誠到蘇州來幹什麼,這蘇州城顯然擋不住張士誠的軍隊,但是,即使張士誠進了城,蘇州這麼個好地方,我想他們也不會搶了就跑,說不準是想長坐蘇州這塊地盤。”
陳老爺注意地聽著。
關帷繼續說:“你想想,他們即使是跑,還會跑向哪裡?他們難道會再跑向蘇北或是安徽的那些苦地方?”
陳泰點了點頭:“這話是有些道理。可是別人都在紛紛丟擲,難道他們都不會想到這一點?”
“問題就在這裡。蘇州人一窩蜂,看別人拋了也不想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立刻想到自己不拋要吃虧,於是乎都這麼想,你嚇我,我嚇你。”
他倆說著走著,來到絲綢莊不遠處。
絲綢莊門前,四龍正指揮著幾個夥計將紋銀挑進。接著王信和那位胖老闆點起一塊塊紋銀來,沈萬三在一旁檢視著那一匹匹絲綢。
絲綢莊對面的路上,關帷看著店鋪內的沈萬三,頭腦中猛地一閃,他怎麼會在這兒?繼而看著店鋪裡王信和胖老闆正在點著紋銀,他立刻明白了許多。
關帷出神地停住了腳步,陳泰奇怪地看著他:“你在看什麼?”
六十六
關帷指著正在點鈔的王信和檢視著一匹匹絲綢的沈萬三對陳泰說:“老爺你看,他們在幹什麼?”
陳泰看了看,打發身後的一個家人過去看看,未幾,那個家人來說,那家絲綢莊被盤掉了。
證實了預感的關帷,長長地吁了口氣。這新冒出來的老對手,似乎從另一方面證實了他預見的正確:“老爺,別人已經在吃進了。”
陳泰看了看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