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學了些什麼?讀了些什麼書?”
“《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規》,《幼學瓊林》,《論語》,《孟子》,《詩經》。”
“哦,還不少啊,最後三個問題,我問你《論語·子罕》一篇中,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後邊是什麼?”
“匹夫不可奪志也。”
“《孟子·盡心章句下》有言君民輕重的怎麼說?”
楊彥昌看了容閎一眼,接著道:“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坐在一旁的唐老爺眼皮跳了跳,環顧四周,只有他們三個人,剛才的僕人早已退出了房間,”呼”的吐了口氣。
“唔,不錯,我想你也的記著這句,《周易》中有言,窮則變…”容閎沒有理會別人繼續說著。
楊彥昌介面“變則通,通則久。”
“彥昌!”一旁的唐耀臉sè微微變了變,低聲喝道,雖然容閎很隨和了,但插嘴總是不禮貌的,早先帶著一分無理是存著不被招考的心思,現在怎能不變變?生意人出身的老唐,這點jīng明賬算得比誰都清楚。
“喲,都會搶答了?不是沒讀過嗎?”被楊彥昌搶了句話,容閎並無不快,擺了擺手,眼中帶著幾分笑意問道。
“先生教過幾句還沒學全,大叔,這可第四個問題了。”楊彥昌神態自若,俏皮的對著容閎眨眨眼睛。
“哈哈,超了就超了,我可是考官。”容閎的聲音裡透著親近。
楊彥昌撇撇嘴,看著他這個樣子,容閎更樂了幾分。
“彥昌,這真的最後一個問題了!你知道此去多少年不?我該給你說過這個了。”容閎低著頭,摸了摸楊彥昌的腦袋。
“15年。我知道的,大叔,人生沒幾個15年,所以我們才要抓緊啊。”話裡帶著不屬於他的成熟。
唐耀和容閎卻都沒有覺得滑稽,“這真是個讓人驚喜的孩子。”容閎心裡默默想著。
“好聰明的孩子。唐先生,如果沒問題的話,彥昌就可以報名了。”容閎對老唐說道。
“這就行了?”唐耀覺得似乎過於簡單了些。
“當然沒有這麼簡單。我這只是同意彥昌報名,能不能放洋還得看以後,彥昌族中還有什麼叔伯沒有?”
“有的,但都是些已經過了三代出了五服的。”
“哦…”容閎左右度了幾步,“那就你吧,你給彥昌出具乾結,說明自願做為官派學生出洋肄業的。”一邊說著話,容閎一邊示意唐老爺走到書桌旁。
紙筆俱全,問清格式,唐耀緊緊手中的筆,硯池裡還有剛剛容閎未用完的墨汁,蘸上墨,手上卻是一顫,一朵綠豆大的印記清晰的出現在紙上,看了眼楊彥昌,提筆掩住墨印就寫了下去。
具結人唐耀具結事
茲有侄子楊姓彥昌,情願送付憲局帶往花旗國肄業,學習機藝,歸來之rì聽從中國差遣,不得私在華洋各處另某生理,其在洋在途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合具甘結是實。
童男楊彥昌,年13歲,身中面方白,廣州府香山縣人氏。
曾祖錦恩,祖安泰,父啟華。
同治十一年三月初七唐耀親筆(畫押)
當按下手印的一刻,唐耀挺身立起他想要給容閎再作個揖,卻不料腳下一軟閃了閃,容閎手疾眼快正yù扶上一把,唐耀卻已扶著桌子站直了,耗盡了他的氣力,這份乾結在唐耀看來分明就是給侄子簽了一份賣身契生死書啊,楊彥昌兩步上前攙扶起姑父的手臂。
“姑父,您…”
“唐先生。”
“不礙事,不礙事。”愛憐的看了眼楊彥昌,“哪怕你再大個三歲也好啊。”老唐心中呢喃。
“容大人,彥昌以後可就託付給你了。”
“這您就放心吧。還有,這次招生已經差不離了,人一滿就得讓孩子們出發去上海學習,也就在這月了,沒有多長時間,唐先生你們還是回家好好聚聚吧。嗯,彥昌的名額這就算填上了,若有意外,在下自當盡力遊說,當然只要彥昌在出洋考試的時候有個好成績那就更好了。我對彥昌有信心,你就放心吧。”
唐耀拉出楊彥昌懷裡的手臂,再對著容閎拱了拱,道個謝,讓楊彥昌再次謝過,道完別,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一如來的時候,手牽著手就走了出去。
容閎看著那小小的背影,“彥昌,那三個問題你要好好記住嘍。”
其實,對於漢學容閎並不jīng通的,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接受了西化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