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玟到底攙不動羅普朗,徐經理下來扶著羅普朗,門童過去停車。羅普朗掃了一眼手足無措的金玟,嘆氣:“你先上去,給我泡杯茶,釅一點。”
金玟道:“哪種茶……”
羅普朗皺著眉按太陽穴,徐經理道:“綠茶吧,羅總辦公室茶水間裡備的都是綠茶。”
金玟慌慌張張去準備,徐經理兢兢業業地把羅普朗扶到大堂沙發上,順手拿了瓶礦泉水擰開遞給羅普朗。羅普朗吐得嘴裡口水都沒有了,接過來一口氣全喝了。
交警隊來了一老一少。老交警一副見慣世故的神色,十分看不上羅普朗一身酒氣的樣子。小交警倒是一臉無奈地笑著,法拉利肇事逃逸微博上傳開,群情激奮。法拉利跑車五個字就該罪加一等。交警屬於吃力不討好,裡外不是人。
老交警問一句羅普朗答一句。
車不是他在開,法拉利從提車出來他就沒沾手。開車的是秘書長家小公子,人家“借”過去的。
老交警要去看法拉利,羅普朗讓徐經理帶兩位交警去:“已經還回來了。就在後面停著。”
老交警看他一眼,居然有點同情的意思。
羅普朗緩了一會,秘書長打來電話。官腔打得很親切,讚歎羅普朗年輕有為,很有頭腦。順便討論了現在的經濟形勢,勉勵羅普朗要認真學習政策,抓住大方向,和羅錦藍一樣,有覺悟,向中心靠攏。D市的建設還是要靠他這樣的青年才俊。
羅錦藍這幾年思想進步向中心靠攏的下場就是讓這些玩意兒當成不訛白不訛的肥肉。
羅普朗伏在膝蓋上,一手撐著額頭,聽著手機吃吃地笑。笑得秘書長結巴了一下。
“交警隊人來過了,正在看我的車。”
羅普朗溫聲道:“還得看他們怎麼說,對吧。”
當天晚上,羅普朗在酒店歇下。樂經理在最高樓層給他準備了一間專用套房,從沒住過別的人,平時勤著打掃。羅普朗把窗簾拉開,二十層的落地窗在夜晚的時候簡直連著天。
低處的燈火有種俯視星空的錯覺。
簡直勾引人往下跳。
羅普朗坐在落地窗前發愣,手機鈴突然響了。是個陌生的座機,羅普朗接起來,李博林在裡面小心翼翼:“你還好嗎?”
羅普朗輕笑:“什麼?”
李博林道:“你不是……”
羅普朗把下巴放在落地窗前矮矮的護欄上:“那車不是我開的。——你也知道了?”
李博林道:“嗯。我同學說微博上把你給人肉出來了,說你是車主。”
房間裡沒開燈。夜色是最危險的溫柔。白色窗紗被風吹得拂起,羅普朗盯著窗紗被風頂得掙扎:“別人開的。你在哪兒打得電話?”
李博林沒手機。他猶豫一下:“小區裡的話吧。”
風大了。窗紗飛得更起勁,張牙舞爪地張揚著。羅普朗有些困:“嗯。”
兩人安靜一會,李博林的呼吸在話筒裡撓羅普朗的耳朵。李博林忽然問:“是不是訛錢的?”
“明天去交警隊看錄影。”
“嗯。”
“你早點睡吧。”
“嗯。”
“……怎麼還不掛?”
李博林抿了抿嘴:“要不你先掛?”
羅普朗忽然想起來:“你那邊還好?”
李博林遲疑一下:“好。戴叔放出來了。”
羅普朗嘆氣:“鞭炮呢?”
李博林沒有回答。
這些底層掙扎的人 容易想得開,老戴給人打了一頓,進了趟局子,臉腫得老高。年關底下更要維穩,派出所維穩的錢搭著肉蛋價格一起漲。沒人來領他,於是蹲滿了留置時間。李博林看庾霞,她神情也正常地很。沒有去派出所接老戴,老戴一路溜達著回來,看庾霞在油膩膩的窗下攤雞蛋餅,還打了聲招呼。
兩個人都沒什麼不自然,都是認清現實的豁達。
李博林遲疑地說了句:“我擔心那夥人還來。”
羅普朗略微清了清嗓子:“嗯?”
李博林道:“回家後旁邊小攤說這些地痞是一霸。”
羅普朗道:“你先睡吧。”
李博林掛了電話。這一帶的流動人口很多,一股水流沖積出來古舊的記憶。小區邊上有個話吧,十部電話,打工仔打工妹跑來給老家打電話,比手機便宜。李博林手上的話筒上還貼著卡通貼紙,大紅大綠喜氣洋洋。
他兩隻手揣進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