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於鮮血,那會讓孩兒無法抬頭做人。男兒大丈夫,首先要活得坦坦蕩蕩,這是老師曾耳提面命的。”
想到他的老師,至今空懸的大司馬位,那個失去太上皇庇護便不能活下去,終生病痛纏身的劉昔墨先生,那個曾經風華絕代卻失去了一切的男人,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他再不能這般首鼠兩端,他可以與千影訣別,卻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侮辱或是欺騙的話。低調的太上皇從不在任何人面前掩飾對大司馬的寵愛,他曾對熟睡的劉先生說:哪怕舍卻性命,能換來他的健康也是好的。那時自己正在門口當值,那時的自己,擁有最為健康的身體,卻從來不當回事。後來千影如他那時這般大了,也正擁有著千金不換的健康……
千騁聽聞他提到故人,臉色一變:“你!你還敢提起他!”說罷棍子去得更重了。同殿之臣,他親眼見到這個人如何從輝煌到隕落,近日太上皇那邊傳來訊息,說是人已經快不行了,千颺提起他,是什麼意思!
“孩兒……不想待有一日,也如陛下那般後悔自責,恨自己不早些醒悟,恨不能傾盡天下換得老師多些時日,卻只得嘆一聲天命難違……”耳朵邊棍子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了,他終於跪不直了,雙手撐在地上大口喘氣。“父親,孩兒不孝,您……您隨意處置吧……只是唯獨這件事,孩兒無法再欺騙下去,我是他的哥哥,無論多少苦難,都必須和他並肩挑起……”
“畜生!老子前世欠了你的麼?!你不是我的兒子麼?你想沒想過你要為父日後如何做人!你想沒想過我們博陽一脈日後如何!”千騁抬手解開千影穴道,大聲喝道:“小七,你勸勸你哥,跟為父回去好不好?!這事兒沒得商量,怨就怨老天讓你們是兄弟!為父答應你,絕不讓任何人為難他。既然你們是真心的,那麼你為他考慮考慮吧。小七!你忍心讓你大哥過得這般窩囊一身才華空付麼?!”
千颺有些驕傲地朝父親一笑:“父親!不必勸他,他自來都是聽我的,我說一他不敢說二……”
千影身上穴道一鬆,立刻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也不顧摔得渾身疼痛,手腳並用撲騰著朝千颺這邊奔過來扶住千颺,心疼地擦著他臉上的冷汗,悲聲說道:“哥!你要不要緊!父親,現在朝中什麼情況您不是不知道,一身才華,誰又真的珍惜過!大哥不是那種適合朝堂的人。他的權謀難道天天就用在如何在宵小的構陷中活下去麼?!”
千騁怒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麼?!但至少,那是一個基礎那是一個平臺,他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還有權柄滔天的機會,不比落草在此能有更大的作為,能造福更多的百姓?!落草於此,與你在一起,然後呢,割地為王,日夜受朝廷的清剿,殺害自己的將士,便是成全了你們的幸福麼?!”
“我……”千影登時無法再言語,為何他那些自以為正當的理由,到了千騁面前,都顯得冠冕堂皇得虛假,如同空中樓閣般,他怔怔地望著千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千颺安慰似的握了握他的手指,示意他不用擔心。
“千颺!你是我的兒子,你身上打著我千家的烙印,你就是這樣當我千家的子孫麼?你的幸福就是這麼自私麼?!你除了這點子小裡小氣的情愛,心裡就沒有別的了麼?!小七一個庶出我不管了,你!我千家的嫡長子,就這點兒出息!就這點兒本事!我二十多年來敲打磨練出來的,就是這麼個廢物麼?!”千騁厲聲喝道。
聽得出父親的痛心疾首,他如何不會動容,“父親,若是小七的幸福我都不能給,我沒有自信能給別人幸福,更何談造福於天下。我與小七就算不容於世,我們之間不交易錢權,不摻雜陰謀,我們不髒。用一個美好的藉口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白骨堆出的權利,孩兒做不到,就算有朝一日權勢滔天,也必定是滿心罪孽不得解脫。還不如父親今日將孩兒料理了更為乾淨。”
“父親,大哥並沒有你說的如此,我們定居邊疆,不一樣是在保家衛國麼?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實在不喜歡……”
“住口!想不到,我千府居然會毀在一個南疆苗女的手中,毀了我不算,竟然還想毀我的兒子!你的好孃親,生的這好兒子!老子只當著就是放了個屁,你給老子死來!”千騁突然翻臉,拔出軍刀就朝千影劈過去。
縱然身受重傷,千颺反應依然機敏,立刻攬著千影就地一滾,聽得軍刀斬落在自己身後的雪地裡,暗道一聲好險,他怎麼也想不到,父親居然突然發難。
這一滾,滾得眼前陣陣發黑,罵孃的心都有了。憤怒地轉頭去看父親,卻見明晃晃的雪地上,躺著一張明黃色九爪金龍紋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