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大衣——這一切都將在匆匆離開的時候被扔進工廠的焚燒爐裡燒掉——以便使自己儘量像那個真正的女用人。
瑪利娜剛一回到自己的汽車裡,回到安全地帶,腎上腺素的作用就消失了,她立刻感到疲憊不堪。她很想睡一覺,就靠在汽車座位上,立刻就睡,睡上五分鐘,十分鐘就行,但是,經驗告訴她,這種疲倦的感覺很快就會過去,正相反,她應當讓自己活動活動,應當處於警覺狀態。廓落的街道上還有幾輛汽車行駛;說不定還有人跟蹤她呢。
柏林閃電戰(2)
沒有。一切順利。
現在,她必須衝個澡,換身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出席電影節的開幕儀式。剛才她告訴羅爾夫,說自己要在開幕式的當天晚上去偷偷拍攝時,羅爾夫簡直勃然大怒了。這件事幾乎搞得他們夫婦關係破裂。但是,瑪利娜不能再等了,這種機會不是每天都有的。今天就有一個多年不遇的機會。他們那本來一直停留在手工作坊水平上的工作,從此要變得規模宏大了。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再加上柏林電影節開幕,那些負責人都會提前下班,員工們的警惕性也會大大放鬆。
瑪利娜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好讓自己精神集中,然後,她轉動了一下車鑰匙。發動機先是像動物似的哼了一聲,然後就流暢地嗡嗡叫起來。好了,咱們回家了。
回家。參加柏林電影節。所謂家,就是雅特大酒店。對他們來說,住這種酒店也是一種奢侈。可是,羅爾夫有一部片子參展,這部名為《紅色天使》的電影是獲獎呼聲最高的片子之一。如果他能捧得金熊獎,這將是十五年來第一次德國人獲此殊榮。因此,他們必須讓自己服從這種場合的需要,逢場作戲,即使瑪利娜覺得這樣做極為虛偽。
當她把自己那輛克西乃爾III汽車交給門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酒店裡一大群技術人員正在鋪紅地毯,安裝放映機。她穿過大堂,對自己這身超人的打扮感到很不自在。好在今天晚上來的大多數記者都不認識她,再說,人們出席今天這個晚會,惟一的目的就是讓自己引人注目啊。
“沃爾夫斯坦小姐?”
她半轉過身來。
“約翰?澤貝爾,《新浪潮》記者,我想……”
“請稍等,我已經遲到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
那人後退了一步,消失在人群裡。瑪利娜則按了電梯按鈕。
趕快。羅爾夫該等得不耐煩了。
羅爾夫站在落地窗前面等候著,背對著門,用拇指和食指姿態優雅地掐著一支香菸。羅爾夫的每一個姿勢都十分優雅,無論是拍電影還是性生活無不如此。她覺得,她丈夫就好像在生活中也總是面對著一個無形的攝像機似的。他從來不亂說一個字,不隨便做一個動作,從來不會有一絲亂髮。然而,她卻非常愛他。瑪利娜,這個大無畏的鬥士,這個沒有學會優雅的戰士,這個滿腦子過時的倫理道德思想的俠女,這個捍衛那些沒人再感興趣的事業的勇士,這個瑪利娜由衷地深深地愛著他這樣一個國際商業秀的產兒,而且,她愛那個乘坐地鐵的他勝過那個拍電視劇的他。但是,羅爾夫身上卻差不多集中了她在自己的片子裡所抨擊的一切,集中了她所憎惡的一切。她本來應該憎惡他的,可是,事實上卻不然。世界上就是存在著這樣令人費解的現象。
“我有證據了。”她說道,同時用手拍著腹部口袋裡的袖珍攝像機,“我沒費吹灰之力就進去了,拍攝了,然後就出來了。人不知,鬼不覺。”
她隻字沒提自己在凍得硬邦邦的柏油路上奔跑和翻越柵欄的情景,也沒提穿過工業園返回來的情景。這些情況都是羅爾夫無法理解的。愛情不一定會使一個人成為被愛的人的同謀。
“有一個記者打電話來,”羅爾夫回答道,彷彿她剛才跟他說的是去商店購物的情況似的,彷彿是自己下午去菩提樹下大街商店購物的情況似的,“他說,希望在晚會開始以前拍一張我們兩個人的合影。你快換衣服吧,再過十分鐘他就到了。”
好啊!我剛才冒著生命危險,為的是向全世界披露一個非常重大的國際醜聞,而你呢,心裡想的卻是拍照!
只不過,正如羅爾夫可能會向她指出的那樣,誰都沒有要求她用自己的生命冒險,尤其是他不會這樣要求她。還有別的辦法。當然,那些辦法可能會慢一點,但不管怎麼說,還是有別的辦法。如果瑪利娜每拍一部片子都要這樣冒險的話,那隻能說她自己喜歡這樣做。
淋浴使她感到很痛快,緊張的肌肉放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