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賭氣,是我不自量力,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我說。
“是誰的錯,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決定回到我身邊了,是不是?”江襲撫摩著我的臉說,他想要的,就算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我此刻方真的明白。
“不會再逃走。”我十分肯定地說,“因為,那是沒有意義的。除非……”
“除非?”江襲似乎很不滿地重複。
“除非你讓我走。我的底線,你是很清楚的,絕對、絕對不能破壞別人的家庭,我絕對不會做一個破壞別人幸福的女人。”我不願意把這種話掛在嘴上,因為一旦提起,我的心就有種滴血的疼痛。
江襲沒有說話,用彷彿是報復我似的力道,緊緊抓住我的手臂。床上的枕頭、面巾紙盒子、衣服等等,都掉落在床下的地毯上。
床頭的燈也已熄滅,身心皆醉的那一刻,我隱約聽見江襲說:“我們該有一個我們的孩子。”
第9章(2)
藍絲絨的窗簾拉攏得密實密縫,臥室裡朦朦朧朧的沒有光線,我眨眨眼睛,暗自抱怨為什麼醒得這麼早。也許是懷了什麼心事,讓我惴惴不安地無法再多睡一會兒。
是昨夜江襲呢喃中無意說的話嗎?我反覆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聽清楚他的發音,孩子、我們的……
他的這種決定讓我驚恐。我從未想過我會做一個孩子的母親,我並不恐懼男女之情,因為我想尋找依靠,但是……我理不清自己的思緒,這讓我回憶起了兒時的情形。一種頃刻間把我碾成粉末的痛苦感覺,在我的心裡隱隱作痛。
我翻個身,像蝦米一樣蜷縮著,背對著江襲。牙關緊緊地咬住下唇,眼睛有種充血卻無淚的漲痛。但是那種痛苦還是沒有被我強忍下去,反而痛苦地呻吟出聲。
“小鞠,你胃又疼了嗎?該死。”江襲從我的身後摟住我,然後吼道,“張嫂——張嫂——快拿止痛藥過來。”
我伏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江襲溫暖的懷抱和強而有力的臂彎讓我覺得安全。
“來了來了,小少爺,這是止痛藥。”張嫂說。
“還有水。”小碧月說。
“放在桌子上。”江襲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出,他顯然已經知道我並不是胃疼,然後似乎鬆了一口氣地說,“你們先出去。”
“江襲,對不起、對不起。”我鬆開咬住江襲肩膀的嘴,在喉嚨裡哽咽著這些話。
“我的小鞠做噩夢了?”江襲輕輕撫摩著我的背脊,聲音輕柔得像在哄著嬰兒入睡的慈父。
我仍然緊緊地靠在江襲的肩上,他將被子拉到我的肩上,然後整個人都靠在床頭的枕頭上。我的頭髮貼著他的脖子,腮上的淚水被他輕輕擦拭著。
“嗯。一個很可怕的噩夢,已經糾纏了我十幾二十年的噩夢。”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這一刻,我是那麼地依賴著江襲,他規律的心跳比任何東西都能撫慰我的心。
“說說看,小鞠。跟我說,我想聽。”江襲說。
“你不會懂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你並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說到這裡,我慘笑一聲,接著降低了語調說,“雖然我也不是。”我並不是孤兒,這個世界上也許還存在著跟我骨血相連的人,可他們是我的夢魘,是會一輩子糾纏我的噩夢,讓我寧願我是個孤兒,就不必在夢裡承受幾度被最親的人拋棄、虐打、憎恨、利用、出賣的痛苦。
江襲吻了我的鬢角,他也嘆息著,彷彿能理解我的心思一般,“你還有我。”
我點點頭,笑笑不語。這句話是很讓我感動,難道他執意將我鎖在身邊,就是為了平復我這道潰爛不堪的創口?然後再留下更深的傷痕?我笑著,卻是那樣的心痛。我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因為這句話而索要什麼承諾。也許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覺得自己可憐。
“我夢見了我小時候。我還是個小女孩,天真無邪。我不知道為什麼生下我的媽媽會不要我,給我吃喝的爸爸罵她是婊子,後來的繼母有了小寶寶。那是我的家嗎?不是的。那是我的親人嗎?不是的。那我該去哪裡?為什麼會和他們在一起?帶我走的媽媽,真的是生下我的媽媽嗎?我真的好迷惘。”我呢喃自語。
江襲的食指貼著我的唇,然後說:“只是一個夢,現在你已經醒了。”他似是在解著我的心結,可我已愁腸百結。一半是前因,一半是為他。
我抬起手,胡亂摸了一下眼睛,手腕上粗糙的褶皺,讓目光呆滯。
江襲握著我的手,不讓我再對著那傷口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