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文左手提著他那柄三尺青峰,右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脊背挺直,目不斜視,腳下每一步都邁得方方正正、規規矩矩,高束腦後的馬尾不曾因為牧文邁動的腳步而晃動分毫,
炎子明則依舊保持著在外人面前該有的那副憨傻模樣,幾乎每往前走兩步就要停下來鬧騰一下牧文,迴圈往復。不厭其煩。
對於炎子明的鬧騰,牧文則顯得絲毫不為所動,依舊目不斜視地走他的路。
瞥了眼身邊連走路都在搖頭晃腦。一副不著邊際之姿的王泉,冷晴深深地覺得,牧文那樣的才是宮廷侍衛該有的正經模樣。
只落後了炎子明和牧文五六步遠的冷晴時而能清晰地聽見炎子明口中發出的憨笑聲,但是冷晴卻聽出了炎子明那深深隱藏在笑聲中的無奈……
冷晴默然:炎子明怎能不無奈呢?
明明現在四周只有炎子明和冷晴、王泉、牧文四人。可炎子明卻仍舊要裝作一個憨傻之人。在王泉與冷晴說話的時候,炎子明卻不能像王泉那樣和冷晴正常交談,只能裝瘋賣傻地圍著牧文鬧騰,換做誰都會滿心無奈吧!
“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忍心……”終究,冷晴只是看著炎子明一蹦一跳的身影,有氣無力地吐出瞭如此一句話。
冷晴到也不是什麼善人,以前在現代社會的時候,冷晴對待競爭對手從不心慈手軟。但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冷晴根本不屑去用!
冷晴不論與什麼樣的對手競爭。用的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就算打敗了競爭對手,冷晴也不會像業界的某些人士一樣將對手往死路上逼。
坐上博康總公司總經理的交椅後,冷晴秉承著做人留一線的法則,凡事基本都是目的達成便適可而止。在冷晴看來,競爭贏了就夠了,實在沒必要將競爭對手逼到山窮水盡、傾家蕩產的地步。
同樣的道理,儘管冷晴知道她現在所處的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也知道,在這種封建王朝,天子一言就是明文律法,可要冷晴眼睜睜地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當著她的面消失,冷晴真的於心不忍……
尤其是冷晴親身體驗過死亡的感受,那種感覺太痛苦,甚至讓冷晴產生了恐懼,讓冷晴本能地畏懼著死亡。
一條鮮活的生命啊……就因為一把琴,白白葬身了……
冷晴越是想著那名粉衣小宮女,那名粉衣小宮女一聲連著一聲的“皇上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就越是在冷晴腦海中盤桓不散,忽遠忽近地,無聲無息地扼著冷晴的心口,讓冷晴覺得渾身都在難受。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德妃娘娘沒有開口,被拖下去杖斃的人也許就是你?”王泉那低沉且魅惑的嗓音倏然響起,放蕩不羈的語氣,讓被那名粉衣小宮女最後的哀怨求饒聲魘住的冷晴找回了幾分神智。
看著前方目不斜視地走路的牧文,以及圍著牧文一蹦一跳鬧得歡快的炎子明,冷晴嘆息一聲,語氣懦懦地答道:“想過……”但是她相信,不論今天發生什麼事,炎子明都會護著她的,沒有任何的緣由,她就是相信炎子明!
聞言,王泉喉間發出一聲輕笑,他嘴角噙著的那抹放蕩不羈的笑依舊肆意而張揚,嗓音卻不復先前的魅惑,只剩下了低沉:“既然你有想過這種淺層的事,那你就更應該往深裡去想。你以為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怡馨宮伺候嗎?能伺候一國皇后的人,一言一行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這些人做事從來都是以小心翼翼為主,為何偏偏就這麼巧,就在今天,唯獨就將給你準備的琴摔斷了琴絃,你想過這其中緣由沒有?”
被王泉如此提醒,冷晴就算再傻也回過味兒來了。但真的想明白這其中緣由後,冷晴只覺得渾身冰涼……
冷晴知道,自古宮廷裡面最不缺的就是宮鬥,只是那些只有史籍裡才有記載、小說裡才有描述的宮鬥情節,如今竟然活生生地發生在了冷晴身上,為此甚至還搭進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這怎能不讓冷晴覺得渾身冰涼!!
默默地低頭看著腳下一點點往後退去的漢白玉鋪就的路面,冷晴沉默了。
王泉到也不催促冷晴回答,只隨著冷晴的步伐慢悠悠地往前走著。
過了好一會兒,冷晴才嘆了一聲,語氣顯得有些低落:“那時候腦子裡亂得跟團漿糊一樣,也沒認真去想,現在聽你這麼一提,大概能想到背後的原因。”
雖然冷晴完全想不到究竟是誰指使了那名粉衣小宮女換掉了蘭芳給她準備的那把七絃琴,可是冷晴知道,這件事本質上並非是針對她一名初初進宮,眾人連她的長相都不知道的小小“琴師”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