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見我如此戀戀不捨,手指著天上盤旋的麻雀,又叮囑我道:“孟德,你要謹記,雛鷹應翱翔於際,非及翼下萌yīn!”他的語氣中含有一股與他年紀不符的銳氣和鋒芒,直衝雲漢。
我臉上帶著疑sè看向父親,對上他果決的目光,我剎那間會意,明白了父親的深遠用心。
是的,初生牛犢不怕虎,那麼初生的麻雀也應不懼蒼鷹!不懼藍天!
在父親眼中,此時也應該是放飛我,讓我去揹負蒼天的時候了。
我揮手與他告別,然後跨馬揚鞭,疾馳而去。
騎在馬上,我的眼眶溼潤了,心中感慨良多。
但觸動最深的是:父親老了,我身上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負起這個支撐全家的大梁。
這次離鄉,與我親近的人都來給我踐行,但惟獨少了我心中最親近的她,這將會是我終生的遺憾!
我還記得她曾經說要每天看著我成長的……我默默在心中起誓:我曹cāo定要出人頭地,然後衣錦還鄉,去向她訴說……
想著想著,不知什麼時候,我的臉頰之上已多了兩行清淚。
一路奔波之後,我同袁紹來到dì ;dū洛陽,住進了他安排的別院,以為這就要運籌我們的“大事”!
但天知道這傢伙來到dì ;dū之後,只帶我四處亂逛。一個月來,我們走遍了大街小巷;吃遍了京都美食;玩遍了女閭美人……
而任何大丈夫之事卻從未提及!
或許他腦子裡根本沒有過“大丈夫之事”這個概念,那番在酒席之上的滔滔大論,只是在胡吹亂捧而已!
當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是,對於這樣無憂無慮、逍遙自在的生活,我也樂在其中!
直到在洛陽街頭散漫遊蕩了三個月之後,袁紹的叔父袁隗實在看不過眼,才給我們在朝中謀了個差事兒。
起初聽到這個訊息,我內心有抑制不住的興奮:我曹cāo終於要一飛沖天了……
但後來才知道,老不羞袁隗也是個講冷笑話的。
本以為是四世三公之家的當朝太傅,所力薦的人才,朝廷會重用一番。誰道這官兒竟是芝麻粒大的“南宮衛士令”——替皇帝把守宮門的“大官兒”。
如同狗一般!
白天,我要享受rì曬風吹;夜間,更要忍受涼月冷哂。
最為可恨的是,還要堅持每天十二個時辰的工作量,連去“更衣”都無暇分身……這段時間真是讓我寂寞難耐啊!
不過對此,我卻也只能翻翻白眼,心中暗罵,其餘的也無能為力!
看來,這個被袁紹吹捧上天的太傅,權力也不怎麼樣嘛!
怪不得當年父親幹了一天的太尉,就掛印封金,重歸故鄉。
原來這三公之位是銀樣蠟槍頭,擺設啊!
所幸的是,後來陛下比較器重我的才學,組建了西園八校尉,加封我為典軍校尉議郎。
尤其是麾下還統領著一千禁衛軍,著實讓我興奮了一小把。
就是在這冰涼的夜裡,依舊要親自把守宮門,實在讓我汗顏!
“——嘶,好冷!”
又一陣風襲來,似冰一樣灌入我的領口。
我激靈靈打個寒顫,也顧不得士人眼中最為鄙夷的“仗而立者,飢也”形象,忙捧著兵器躲在眾人身後。
抬頭看了看天空中朦朧的月兒,估摸著也站了將近兩個時辰,尋思著是不是該去尋小黃門蹇碩說說話,下下棋。
他曾是我的祖父——侍奉皇帝的四朝元老曹騰,推薦上來的,又和我同為西園八校尉之一,因此待我極好,時常和我說些“體己話。”
我下令要諸將士嚴加防範,不得翫忽職守。
之後正準備要離開的時候,忽見一名女子向我疾趨而來。
這女子不似一般宮女:她頭上梳著飛仙髻,眉間印有一朵似煙花綻放的花紋,在八角宮廷花燈的照耀下,十分好看。
但就是這樣一個俏婢,身上卻罩著一席黑白相間的rì月yīn陽法袍。
這樣的打扮著實怪異,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行至我身前,欠身行禮之後,頷首道:“將軍,‘神機’太常有請。”
“‘神機’太常?”我一怔,眉角里有些異sè!
雖然我沒做過什麼大官兒,但對官職還是頗有研究的:太常是九卿之首,掌管宗廟祭祀、問卜鬼神、祈福求雨等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