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
雖然告訴自己不要理會,但那黑虎校尉咄咄逼人的目光仍像長了刺兒似的紮了過來,看來他的怨恨很深呢……一想起那日,初見顧邊城的景象再度浮現眼前,赤馬銀槍,徐徐而來,不論是篝火還是月色,彷彿都沒有他身上的戰甲明亮……
“賤卒自然不值錢,大老爺也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今天乃是慶功宴,何必見血呢……”水墨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怎麼又想起那時謝之寒的油腔滑調來了,這傢伙總是喜歡戲弄人,不論自己是何身份,是男是女……
“跟我吧,”謝之寒那雙冷澈的眼恍惚就在跟前,他說這話的時候笑沒笑呢?“嗯哼!”王佐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水墨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大力傳來,等她站直了身體,發現自己是被王佐提溜了起來。然後也不等她開口說話,腿彎處一酸,人已跪倒在地,直到腦門觸地,她才明白過來自己竟然又被王佐按著磕了一個頭。
“嘶,”水墨只覺得腦門上有刺痛感,略一抬頭才看見一個彷彿金絲纏就的物件已被自己一個頭槌壓成了金餅子。正納悶,一股極淡的檀香味道傳來,水墨微抬眼看去,是一雙黑色的薄靴,一個人站立在離自己有十步之遙的地方,衣飾緋紅,刺繡精美,再悄悄抬了點頭,水墨立時翻了個白眼,聲音雖不高,但離得近的人還是聽得到:“就算你再怎麼整我,我也不會跟你的!別以為穿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
話音剛落,餘光掃到王佐驚詫萬分的臉,水墨一愣,謝之寒的真正身份是逍遙王自己已經知道,難道說進了宮就跟他開不得玩笑了?水墨雖不明所以,但本能地察覺不對,她立刻低頭,恨不得把腦門在地上按個坑出來,同時側臉對王佐擠眉弄眼詢問情況。在這一刻,木然的王佐終於明白為什麼水墨那麼喜歡翻白眼了,現在他自己也很想翻……
時間彷彿凍住了,直到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一切:“咦,是你?”“喔?赫蘭公主,你認識他?”“是的,陛下。”赫蘭公主,陛下?!!水墨覺得自己如同捱了兩記直拳,腦子裡嗡的一聲,元愛來了?!謝之寒是皇帝?!她不顧一切地抬起了頭,眼前是一列奢華的隊伍,錦衣羅袍,官服軟甲,但水墨只看著眼前站出佇列的那一男一女。
謝之寒?!不,不是,水墨立刻否決了自己的認定。謝之寒有很多種樣子,嘲諷的,笑鬧的,冷漠甚至冷血的,但絕不會笑的這麼……溫柔。她是元愛?!不,也不是,那她是?一身赫蘭華服的女子顯然看出了水墨的疑惑,她微笑著走了過來,身後有人想要跟上,卻被阻攔。
只見她走到水墨跟前,竟蹲下了,露在面紗外面的大眼睛滿是笑意:“喂,你不認識我了嗎?那日營帳,火盆?”火盆?水墨愣住了,有個念頭閃過卻快的抓不住。赫蘭女子笑著回頭說:“兄長,他救了我,卻不認得我了。”水墨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一雙黑藍異色的眸子一下子撞了過來,還是那樣不急不燥的微笑,沒有半點心理準備的水墨跪著的腿突然巨痛,抽筋了。
赫蘭巴雅看著水墨有些扭曲的臉,笑容更深:“圖雅,草原的規矩是有恩一定要報恩,你可要記得!”說完對身後做了個手勢,一個侍女打扮的人碎步走了過去。“殿下,陛下還在等您啊。”這個帶了幾分沙啞的女聲讓水墨瞪大了眼,她再度抬起頭來,一個面貌普通的女人來到圖雅身邊,正謙卑地攙扶起她,但對水墨視而不見。
人群中的顧邊城和謝之寒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站在皇帝身後不遠處的燕秀峰,方才皇帝的金絲佩突然掉落,這也太巧了。兩人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同時扭頭看向高高臺階上的兩儀殿門,不知何時那裡已站滿了人。率先一人梳著高髻,緋色和金色的衣裙交相輝映,鳳冠上的步搖正隨微風擺動,雖然看不太清她的容色,但那傲然的氣勢已表露無遺,她正冷冷地俯視著下方……
朱顏改(三)
“白震,”皇帝輕喚了一聲站在他身後的白主事。白主事微微躬身,然後無聲卻迅捷地走到了水墨跟前,彎下腰來,水墨迫不得已與他對視。白主事容貌普通,毫無特色,只是一雙眼,看上去如同一潭死水,不透明,沒有半點生氣,令人望而生畏。
方才閒來無事等候入席之前,聽王佐等人閒聊,水墨知道所謂的主事也就是閹割過的宮人,到了明清,改稱太監而已。在現代,不論影視還是書籍,太監似乎都是一種扭曲的存在,從肉體到心靈,所以水墨不自覺地對白主事有所避忌,不敢再看他半眼,恨不能把自己的頭都縮回腔子裡。
站在臣工中隨侍的燕秀峰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依舊是一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