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流入荷塘叉吸入水槽再自龍首注入荷塘,就算別人不知,但唐方知,荷上的靖蜒得悉,塘中的魚兒也知悉。
日子天天如是。
快人暮的時候,夕陽下得比任何時候都快,甚至要在湖外山邊疾墜下去,發出〃斐〃的一聲,然後有隻吃飽就愛睡的懶描會伸懶腰打了個呵欠。
天天如是,日日如常。
晚上的流水流得比白天快速一些,水裡一些蝌蚪、孑孓都比較活躍了,偶爾塘裡的魚會遽冒土來吐…個泡,像禁宮裡一個繽妃在偷偷嘆了一息。
天天如是,日日如此。缸公子溫約紅來給她探病,唐拿西常來鼓勵她多練習暗器,不能因功力不濟而荒疏了,雷以迅過來看看她,像看一隻他一手養的鳥雀,然後不表示不滿意也不表示滿意的就負手去了。
每日如常,每日如斯。
她仍有給窺視的感覺,好像體內有看另一個人,監視她一舉一動,今天一不高興就吃掉她半個內臟,然後明天一個高興時又吐出一顆不屬於她的心。
日子天天如是,毫無新意。
她的體力,算是一天比一天恢復了,但病卻似一日比一日更重。
地想回家。
她很想回家。
但她病沒好,廿四叔當然反對。
她也自知病成這樣子,恐怕也走不出這些片門、迴廊、荷池、花圃,她有點覺得這像是一場幽禁,但她又不忍誤解要幫她的人之好意。
天天如是,歲月心。
她閒時無聊,看看一隻螞蟻,從階前爬到假山之後,好像跟著她就可以回到蜀中唐門,或者她會把她的音訊帶到院花蕭家。
天天如是,其間她也和花點月見了幾次面。
幾次都是花點月來找她。
她和花點月很談得來。
花點月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好像熬過許多事情,所以好看得卻有歷盡滄桑的感覺,但其實他還很年輕。
她更不明白從花點月住的〃活房〃自己住的〃移香齋〃那麼近,花點月卻為何還是要乘座輿來?
〃你會病好的,〃花點月常常安慰她,〃事情壞到了盡頭,就是好的開始。〃
〃為什麼事情壞到極點了,不也照樣壞下去呢?〃
唐方反問他:〃你怎麼知道否極一定就會泰來?〃
〃因為這樣想,就會對自己好一些。〃
花點月的回答很坦誠,〃凡是對我們心情有幫助的事,不妨多想一些。〃
唐方只好想自己明天就痊癒了。
那時,她就可以縱身越過荷塘、越過柳枝、越過圍牆……
回到她那小小的江湖,大大的天下去……
這樣想的時候,一面哼著首小調,她的眼睛也注目向遠處。
這樣一看,她才看到遠處假山般有一個人也在看她。
眼神很奇特。
這人讓唐方覺得有些眼熟。
卻似在哪兒見過呢……
這人看著她,眼神快要給毒啞了似的,吞吞吐吐看一些奇怪的訊息。
然後,他畫看臉容向她伸了一伸一隻手指,就轉過臉去。
就像完全沒看見過她的樣子。
……他不是那次在一風亭敗給自己的那個人嗎?
……他伸手指幹什麼?
……真是個怪人!
唐方也沒細想,過了不久之後她就忘了這個人。
可是,這剎那間的相遇,卻教徐舞怎生得忘?
……
那天,自唐拿西看人扶走唐方之後,他就茫茫然像給抽去了魂魄,無枝可棲,無可適從,直至有人喚他:〃徐少俠。〃
徐少俠……
他費了好大的動,才弄清楚原來對方叫的是自己。
喚他的人容色淒厲,但腮邊也有一雙酒渦。
這酒渦跟唐方是一樣的,只不過,她綻在唐方臉上,像漩渦裡一個美麗的夢;掛在這老人頰邊,就像樹幹上的兩個痂瘢。
徐舞定過神來,問:〃閣下是……?〃
那老人道:〃我是唐悲慈。〃
唐悲慈名動天下,暗器手法,出神入化,武林地位,也非同小可。
據說,近年來,能直接受命於唐老太太行事的人,唐悲慈是極少數中的一個。
徐舞沒精打采:〃可是我不認識你。〃
唐悲慈道:〃可是我們卻認識你。請借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