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理就那樣看著鳳友,也是面無表情。弛在用目光逼鳳友投降。他認為,在這樣的攻勢下,鳳友的精神眼看就要崩潰了。只要他吹一口氣,這個人整個就成灰了。所以他在有了把握之後,這樣問:“你是不是因為上了綁,所以才不說話?”命令一個民兵給鳳友鬆了綁。一分鐘之後,他就發現這一次他猜對了。“你們是在製造冤案。”鳳友說。他還是面無異色。王助理手指敲打著桌面,發出了機關槍般的節奏。“是嗎?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見死人不燒紙啊。事實俱在,你還想抵賴?”嘴角就有了一絲獰笑。“你們是在造冤案。”鳳友重複著。他的聲音那麼沉重,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了。王助理猛地一拍桌子,手勁那麼大,桌子應該一分兩半了。而它所以沒開裂,好像完全是因為要跟他配合,造出那一聲效果。“這麼說,你是冤枉的啦?”他叫道。鳳友一眼不眨。他的嘴裡最平談地說出了一句:“證據何在?公理何在?”王助理象是樂了:“都他媽死到臨頭了,你還給老子轉文!”鳳友的聲音,還是平和如初:“證據何在?公理何在?”“你要證據,你要證據嗎?我給你。帶都麗榮!”他大聲叫。
在屋裡的人,屋外的人,誰也不知“都麗榮”是何許人也。等她出現了,人們才同時嘆了一口氣,原來,是啞丫兒她娘。瘦小,枯黃,膽怯地活著,永遠不敢表達自己,這就是啞丫孃的全部特性。她進屋來,已經死過去一半了。面對著王助理和他所代表的一切,她的黃黃的臉上忽然有了那麼多褶,不知道的人以為她是要笑,或者,要作出什麼表情。實際上,因為嚇得那麼厲害,她忽然感到腹部抽筋了。疼痛,使她的臉上有了那樣古怪的神情。也正是那痛感令她吸了一口氣。於是,她又活了過來。“說一說,姜鳳友是怎麼糟蹋你家閨女的。”田家喜把王助理的話又重複了兩遍,等於是作了某種翻譯。王助理說了半天,啞丫兒娘一直沒有反應。這些日子裡沒有人的時候,啞丫娘就拉著啞丫兒,躲在屋子的最陰暗處,悄悄地問她關的情節。問來問去,什麼也沒有弄明白。啞丫兒對她比比劃劃,吱吱哇哇。平時,啞丫娘是很容易明白的。現在,她越來越糊塗了。她只知道,啞丫兒告訴她,是有一個男人,跟她有了那個事,而且,還不止一回。啞丫兒不光感到疼痛,而且極為害怕。因為那個人吩咐過她,不准她跟任何人說,否則就要了她的小命。
啞丫娘能理解的,也就是這些了。費力地,半死不活地,她就把這些對王助理說了。等啞丫娘被田家喜領出去,王助理才拍了桌子。桌上所有的東西都跳了起來。“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他朝鳳友吼叫。他的抽鼻子、擠眼睛、很響的咬牙,都在表達一個意思:他的耐心,眼看就要到極限了。最後,紀老六被田家喜領了進來。他作勢要打鳳友,朝王助理下跪,要求政府給他作主。他也朝著屋裡屋外的鄉親們呼籲:跟他一起可憐他的啞巴女兒,聲討姜鳳友的滔天罪行。等所有這些都做完了之後,他才回答王助理的問題。
“你女兒是不是他姦汙的?”
“當然是,就是他,這個狼心狗肺的姜鳳友!”
“你是怎麼知道的,證據何在?”
“是俺閨女親口說的,那還假得了?天啊,你可給俺作主啊!”
“她是怎麼對你說的,把經過講一講。”
“她說有一回到河套地,姜鳳友就招呼她,給她烤苞米吃。吃完,俺閨女要回,姜鳳友不讓。騙俺閨女,說苞米地裡有好吃的,就把俺閨女生往苞米地裡抱。到了苞米地,他就就就把俺閨女給糟蹋了,啊啊啊……”
紀老六在一邊哭,王助理在這邊大叫:“把他給我吊起來!”幾個治安員巴不得這一聲,一齊動手,把鳳友吊在了外屋的橫樑上。院子裡的人,看到屋裡的情形達到了這個地步成都發出了高低不等的驚聲。只有一個人,一直在那裡看著,一直沒有出聲。她就是姜鳳芝,鳳友的三姐。如果巴蘭屯裡誰最火性,那就是姜鳳芝了。她快人快語,見火就著。任何不平事都會在她那裡引起反響。而她的響聲有時那麼大,全屯的人,無論男女,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沒人裡敢跟她吵架。她沒有什麼文化,然而,只要一張嘴就有無窮無盡的成語。她說出的大道理,常常是開口之時才有的。然而,其不可反駁性,勝得過常人一個月的推理。看見鳳友在屋裡受著折磨,她血衝頂門。要是在以前,她早就要跳起、衝入,直接拼命了。現在,她卻把牙咬得緊緊的,用自己的頭腦觀察著情況。自從丈夫死後,她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於總公司的人和事她有了不一般的認識。特別是對於伍經理那夥人,她只用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