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讓她來佛陀天找帝尊的時候,幻姬很清晰的聽到自己內心說不要的聲音。她真的不想見到帝尊,並不是因為別的什麼,他有足夠強大的能力,地位和權利,這些她都認同,她甚至也記得他屢次出手救過她,他的恩情她沒有忘記。可她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和帝尊在一塊兒生活,他的性格……讓她略不喜。呃,誠實一點說,是很有些不喜。一個讓她覺得不怎麼喜歡的人,如何能在千辰宮潛心學得好佛理呢。何況,她真的沒想到佛陀讓她跟帝尊學佛理,在她的印象裡,哪位尊神都可能佛法通透,唯獨帝尊不可能,他不是一個純善之神。這樣的人,如何能從他的身上學到佛理的智慧?
可,畢竟是佛陀的話,她只好接過佛陀贈她的《摩金經》來佛陀天找帝尊了。
在趕路的朱頂鵾鶴轎裡,她將三年前和帝尊相遇的幾次一絲不差的回憶了一遍,發現對他的感覺好壞參半,在危急關頭,那個號稱從不出手救人的帝尊三番幾次救了她,可在兩人關係稍有緩和的時候,他卻會毫不客氣的打擊她,嫌棄她,瞧不起她,半分面子都不給的那種,讓她總能冒起一股子想捏死他的衝dong。
對她有好有壞的帝尊似乎也沒有差到不能接受,可幻姬就是不想和他有交集,她會尊敬他,她會記得他的救命之恩,可她並想被他打擊得對自己都產生懷疑,每次遇到他,她都會對自己一貫堅持的信念產生很奇怪的思考。猶豫著猶豫著,本來方向感就不好的她更是不知道飛到了哪兒去了。
從西天到佛陀天的路並不短,錯了一個地方還能很快修正,可總是弄錯方向,便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心本來就不堅定要來找他,一錯又錯再錯之後,她都動了直接回天外天的念頭。
可若回去了,娘娘會不會失望呢?
幻姬想到了自己去佛陀那兒是學佛理的,其實所有的東西娘娘都能教她,但娘娘卻讓她到三十三重天裡行走學習,為的就是讓她學百家之長,見多識廣,不要總侷限在天外天媧皇宮裡。娘娘的苦心,她懂。她比任何人都想做一個真正統了萬物的女媧後人,所以每一次學習的機會她都非常認真,不求一定學得超越教導她的尊神,但求領悟到其中的精髓,在漫長的無極時光裡,她能慢慢的鑽透那些為尊之本。如果就因為學習的物件是帝尊便放棄,日後她定然會後悔銓。
勸好了自己的心,幻姬才曉得,即便她的心堅定了,可來找他的那段路卻不夠順暢。箇中艱辛,只她自知。所幸,來了西古天,看到了那一處無法忽視的光芒,西古天成了她唯一沒有迷路的地方。
看著千離的臉,幻姬一路上反反覆覆打好的腹稿忽然一個字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想在帝尊的面前表現的成熟穩重大氣得體,不失天外天的面子。她記得自己並沒有很多話跟帝尊說,她一直覺得兩人之間沒話可說的。可為何在他的目光裡,她覺得自己有很多的東西想跟他說。
她想告訴他自己這一路來的多麼不容易;她也想告訴他自己並不是真心實意想來麻煩他;她還想問他這三年來過的好嗎?她來千辰宮是為了跟他學佛理,學好了她就走,不會讓他看著煩的;她也想告訴他,她、她……太多想說了,不知道從哪兒開始。
她沒預計到他會真的出來見她,他性情讓人難以捉摸,對任何人都不愛搭理,自己這麼晚來找他,他定然又要讓她吃上一番苦頭,忽然見到他,她……驚多過喜!
千離目光清清的,幻姬看不出他一點兒情緒,只覺他的眼睛似深潭,墨色瞳珠像有無形的吸附力,將她的目光牢牢的收定在他的眼睛裡,移不開。可她心中的百味情緒卻從她的眼睛裡直接被他看了個通通透透。
花探真君和其他的神侍神衛們端正的站著,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儘管他們此刻內心已經猶如萬馬奔騰而過了。
明明有太多的話可以撿來開口,可幻姬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怎麼弄的,張口的第一句話既不是‘帝尊,好久不見’,也不是‘帝尊,我來找你了,深夜到訪,萬望見諒’,更加不是端起點身份的‘帝尊,我是幻姬’,而是一句——
“我好想睡覺。”
話一說出來幻姬就傻了,她怎麼說了這句話,明明不是想說這個。
回神的幻姬立即為自己解釋,“那個我不……”
千離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他慣有的慵懶感覺,緩緩道:“千辰宮沒有你住的地方。”
瞬間,幻姬想到了三年前和千離在南荒分別前他說的最後幾句話。
‘不要來千辰宮。’
‘本尊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