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神不定只延續了短暫一刻,她用力按下手機螢幕上的無聲鍵,再把手機模式調成靜音,任譚衛文的名字一遍遍閃爍著,急切而耐心,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這時沈慶平拍一拍鍵盤:“有點線索,看這裡。”
所有檔案都相當乾淨,賴金堂的習慣甚好,雁過不留痕,唯一習慣太好了也有不如意處,他有一個私人工作日誌,每天晚上工作完畢,一定事無鉅細記錄下今天的工作事項,然後將第二天的工作列表出來,以備逐條完成,就在電子商務公司收購業務開展後至今的數個月裡,他的工作日誌裡數次出現簡潔的一句:“電G,談兩小時。”以及“G來。”
換了第二個人,不知這個大寫字母,代表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唯一瞞不過周致寒的眼。顧開頭第一個字母,就是G,顧子維在自己公司的郵箱,字尾前只得一個字母,也就是G。
到此毫無疑問,一定是顧子維操控全域性。
突然間周致寒很衝動:“我去找他。”
沈慶平合上電腦,心平氣和:“你找他做什麼?”
致寒一時語塞,須臾把臉轉過去:“慶平,六千萬不是小數目,加上老簡那邊要的價,真的照實給,你整個資金鍊都會斷掉。”
沈慶平看著她,唇邊露出一絲微笑,站起身來,牽著她的手,走下辦公檯,在廳中的沙發上坐下,致寒仔細看看才醒覺,這辦公室中一分一毫,都和她離開時毫無變化。
“致寒,像老簡那種人,什麼時候會放過唾手可得的利益?”
男人語氣很柔和。
致寒從這柔和裡卻看出最強烈的冷酷底色,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體。
按捺著心頭的煩躁,捏住手機。
隨即回應:“你的意思是?”
沈慶平在自己額頭上擦了擦,坐姿儘量放輕鬆,但語氣中的憂心之意,掩蓋不及:“想一想 ,要怎麼樣那群老爺才會願意一百萬一個點拿回去,眼睜睜損失幾千萬真金白銀?”除非,他們這樣做,能夠得到的利益其實更多—顧子維對他們許諾了更多。
這話問到了點子,算沈慶平沒白在江湖上滾那麼多年,世態人情,人心慾望,看得多了,無論如何都只好通透,致寒惶惶然,總覺得眼前像籠罩了一大片陰影,核心就近在咫尺,可是遊離變幻,就是抓不住,看不準,不知不覺間便焦心如焚。
沈慶平看她低首沉思,三分憤怒七分懊惱的模樣,心中柔軟,伸手握住她手:“小寒,他們要的是另外的東西,這一切全部都是幌子。”
不知接下去還要說什麼樣的話,他欲言又止,避開致寒明亮的眼睛裡強烈的詢問,他疲倦地別過頭去:“你的電話一直在閃,接吧。”
站起身來,去了洗手間。
致寒怔了一下,走到窗邊,仍然是譚衛文。
她不是不心虛:“你找我?”
對方居然一字未問她在哪裡,只說:“你現在方不方便直接回酒店。”
她滿心說不想,但頓了一下,勉強問:“什麼事那麼急?晚上再說可以嗎。”
卻破天荒聽到譚衛文以難得的嚴厲口氣說:“我希望你見一個人。馬上回來吧。”
電話掛掉。周致寒用力握住手機,手背上都浮出青色靜脈,更襯得她肌膚如雪。
在東北兩年,她養尊處優,餘事不問,雖然自覺頹唐,卻比從前處處操心保養得更好,沈慶平在她身後,看著周致寒窈窕身影,菸灰色寬腿褲本來是高個子女人的專利,她一樣穿得風姿綽約,配一件小小的紫色襯衣,側臉精緻如刻,是他看了多少年都看不足的容顏。
她低著頭轉過身來,眼神憂鬱,直覺裡他知道,下一句話她要說告辭。
沈慶平沒有給她再搶先的餘地。
“小寒,你回到我身邊來。”
她一愣。
複合的場景說沒想過,那自己這裡就是騙不過去的第一關。
雖然每次想到那關鍵的某些話,總是模模糊糊的,不知說的聽的兩個人,該哭著好,還是笑著好。
但彩排一萬次,主角卻在正式開演時才來,沒有劇本。
周致寒從沈慶平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影子,好似有一些驚慌失措拂之不去。
不知是為了譚衛文,還是為了沈慶平。
“你是不是願意,是不是能夠,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姓沈的,這輩子沒有親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個事實都不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