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吧。”,剎那間那種如蒙大赦的感覺,完全可以媲美一場春天的甘露,灑在久旱後的稻田。
顧中銘露出革命戰士勝利完成炸碉堡任務後才會有的愉快表情,伸手給胡蔚拉她起來,準備打道回府,就在這一刻,他的耳膜精確地捕捉到了一聲完全可以稱之為慘烈的尖叫,那熟悉的聲音破空而來,從顧中銘天靈蓋入,腳板心出,把他實實在在,釘在當地,動彈不得。
就是有這麼巧,就是有這麼遇得到,就是有這麼陰差陽錯。
顧中銘幾乎是哆嗦著轉過頭,就看到趙怡她們家一家子人,在白天鵝賓館門口站著,看樣子剛剛吃飯出來。
而趙怡看著他和胡蔚的表情之可怕,就算在噩夢裡,顧中銘也絕對想象不出萬一。
周致寒從香港飛上海,到虹橋機場已經晚上六時,她拿了行李,出門到計程車的等候處,躋身一條各色人物的長龍之中,慢慢向前蠕動。
天氣很不好,陰沉沉的,密雨欲來。致寒把左手挽住的包換到右手,她素面朝天,白色寬身的亞麻長褲,一件小小的綠色開衫,儘管完全沒有必要,她還是戴一副古奇綠邊的大墨鏡,一張臉有大半在墨鏡裡,嚴嚴實實。
不想給人看到憔悴之形狀,不必供給路人猜測之素材,她抹了一下唇角,這樣溼潤的天氣竟然還見乾裂,在香港呆了幾個月,難道是因為心情太過壓抑? 否則明明天氣和廣州並無太大區別,整個人卻像被放在了沙漠裡,在枯萎中。
真累。
站在這裡覺得眼皮沉重,睜得勉強,身體突然疲倦到這個程度,之前在飛機上,已經像要死掉一樣地睡著,幸好是商務艙,沒有滿座,不至於將口水滴落在身邊人的西裝革履上。
隊伍前進如龜速,她後悔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另外手袋原來也可以沉重,硬生生墜得手發麻。
手機又開始一聲接一聲的響,到底誰如此掛念,專門乘一萬米高空的間歇尋找,她終於忍不住,拿出手機來。
顧子維打了幾十個電話給她。
明明是飛行途中,打一次應當已經知道。
偏偏要每隔兩分鐘便重撥,都是他私人的號碼,沒有假手。
是要藉此給她看他的掛念和誠心,將時間精神判斷力都交付給你的明證。
“我已非吳下阿蒙,致寒,你跟我在香港,你不會後悔。”
“我愛你,你已經知道許多年,我沒有正式女友,這位子一直空缺。”
“你要結婚,我們立刻去註冊,現在去臨時排隊,或預約明日一早。”
“致寒,你要什麼,只需告訴我,我力所能及,一定做到。”
“致寒,你真的只是去上課而已?“
“記得一定要回來。”
真奇怪,每個人男人都叫她不要走,或者,要回來。
每個男人都要她的一生一世。
好像她的一生一世是長生不老丹藥一丸,吃下去會身輕如燕,即刻仙福永享。
那一日她驅車離家,半路顧子維已經截住她,陪她把那輛用了數年的寶馬三停回沈慶平辦公樓下停車場,他用電影諜影重重中馬特戴蒙的臺詞:“收拾東西,抹去指紋,我們再不回來。”
唇角帶笑。他贏得美人歸,至少這一刻看很徹底,不管用什麼方式。
她刻意不去看他,沒有搭話,但內心痛恨他殘忍。
上了顧子維的車,他迫不及待,捧住她的臉,熱吻,手臂箍過去,圈住她脖頸,緊得要使人窒息而亡。
愛比死更冷,他在她交織而下的淚水裡體味那冰涼嘴唇的顫抖和回應,深深沉醉,欣喜若狂。
轉天最早的一趟廣州東站通紅堪直通車,顧子維竟然已在香港幫她買了全套的家居用品,浴巾用的顏色,都與她習慣的一無出入。
第一晚再度同床共枕,致寒執意不準顧子維碰觸她身體,在床鋪窄窄的一側盡力蜷縮。
他不生氣,一直笑,躺在她身後,一次次幫她蓋薄薄毯,蓋住肚子。
短暫交往的日子裡,她犯過一兩次胃病,多半是在夏天,空調開很低,晚上一時貪涼,身體就會抗議。
會不會有人羨慕她,這樣從一個男人手裡到另一個男人手裡,連過渡都全盤省略。
看上去如痴呆病人的思維一般乾淨直接。
周致寒不知道,也無處去問。
在香港偶爾會從顧子維的手機或行蹤裡發現另外紅顏知己的存在。她很定。
根本是淡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