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明白。”
我對老龍的饋贈不感興趣,只想弄明白他在地下雪藏的那個波斯豔妾的身份。
走過白色的臺階、白色的門廊,然後再踏上一道白石樓梯,朵麗走路的姿勢輕盈如煙,腳上穿的白色布鞋踩在任何地方都輕盈無聲。
這座建築的內部,眼光所到之處,一片雪白,包括視窗的帷幔、頭頂的巨大水晶吊燈、大廳裡的傢俱、各處的欄杆扶手,就像走入了一個冰雪覆蓋的世界。
踏上二樓長廊,裝潢設計馬上變成了阿拉伯風格,地上鋪著厚厚的手工羊毛地毯,走廊頂上,是各種金碧輝煌的手工繪畫,側面牆上掛著花花綠綠的阿拉伯掛毯。
“沈先生請進。”朵麗停在了一扇金色的雕花門前,抓住正面的黃金門環,“啪啪”敲打了兩聲,然後輕輕推開。
門內,是個十多米見方的巨大空間,地上同樣鋪著色彩豔麗的地毯。左側的整面牆都被做成了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裝幀華麗的書本,一直從地面排到屋頂上去。
“沈先生——”正面的黑色書桌後面,已經見過一面的老龍正端著一杯深紅色的酒微笑著。他的神情有些疲倦,但雙眼仍舊炯炯有神,帶著莫測高深的笑意。
我走進書房,雕花門在身後無聲地關閉了。
“坐。”他指向自己的對面,那裡擺放著一張鑲著金色花邊的俄羅斯風格扶手椅。
真正吸引我的,不是這個房間裡的奢華佈置,而是老龍面前放著的石板畫。任一師的辦事效率不能說不快,從看到石板畫到出手強搶豪奪,大概不過半小時時間,這種雷厲風行的決斷力和執行動作,都顯示了他擁有老龍的完全授權。
“龍先生,那塊石板畫是屬於我的。”我坐在扶手椅上,開門見山地提醒他。
“你的?好吧,等一會兒你就可以帶走它。”他伸手一推,石板畫滑到我面前,隨即舉起酒杯,深紅色的酒緩緩滑入他的嘴裡,一股阿拉伯紅酒的甜香暗暗地在書房裡瀰漫起來。
他的慷慨大方,讓我忽然一怔:“石板畫毫髮無損,難道他已經把其中的秘密攫走了?”
“要不要來一杯?”他揚起寬大的手掌,握住了桌角那隻黑色的修長酒瓶,倒向另外一隻高腳杯。
我凝視著他喉結下面的一個紋身,那是一片紅色的龍鱗。很奇怪,既不是整條的大龍或者見首不見尾的雲中之龍,而僅僅是一片孤零零的鱗,之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紋身。
他已經老了,眼角有些下垂,魚尾紋又深又密,兩道濃眉雖然風采依舊,卻已經根根花白。
“請——”他的瓶子在酒杯上輕輕一撞,酒杯平展展地滑了過來,與石板畫並排在一起,裡面的酒不停地起伏盪漾著,卻始終沒有一滴濺出來。
“謝謝。”我點點頭,搶回石板畫的慾望已經沒那麼強烈了。如果它上面的秘密已經被人發掘一空,再帶回去,也就真正成了廢物一塊,毫無價值。
“沈先生,司徒開說過,你是港島最好的婦科中醫,我希望七個月之後,她們母子平安,你也順利地拿到自己的獎金。接下來的日子,一切就拜託給你了,有什麼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我會交待小任去做,任何條件,只要你提出來,咱們無不照辦。”
他的口氣,猶如君臨天下的帝王一般,就算“挾泰山以超北海”那樣的大事,在他眼中也不值一提。
提到司徒開,我的情緒立即沉潛下來,在我看來,他與古怪孕婦的事完全無關,不過是被別人誤殺的犧牲品。當時如果不是我和何東雷反應快速,只怕也會跟他一樣血灑長街,下了地獄以後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的。
我搖搖頭,淡淡地回答:“醫生以治病救人為天職,都是我應該做的。”
老龍捕捉到了我的不悅,在書桌上輕拍了一掌,以同樣無關痛癢的冷淡口氣回應我:“沈先生,你跟司徒開不同,咱們是平等互利的合作關係,只要你做了努力,就一定會得到獎賞。但是,司徒開明裡暗裡拿了我的好處,又信誓旦旦地承諾保守秘密,轉過頭來卻把那些資料拿去賣給別人。你應該知道,黑白兩道都有自己的規矩,如果大家都可以藐視規矩,食言而肥,這個江湖也就亂了。”
他站起來,向書房右側那隻十幾層的刀架走過去,隨手取下一柄彎刀,“嗖”的一聲拔刀出鞘,在空中虛劈了兩刀。
“毀諾者死,這是我的規矩,也是港島黑白兩道上的規矩。”刀鋒上的寒意與他說話時臉上那種陰森殺機混合在一起,頓時令書房裡的空氣變得冷酷凝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