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麟一心想著怎樣讓孫子躲過,他一聲聲喊著明仔,要他沉住氣,不要出來,走得遠遠的,他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小,漸漸地斷了氣。眼前的一切,樹上的田智明聽得清清楚楚,他又驚、又怕、又痛、又恨,淚流滿面,他咬緊牙關,控制住沒哭出聲。
第二天,看歹徒離開很遠,田智明悄悄爬下樹。田玉麟血流滿地,那血,已成暗紅色,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到公公田智明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想眼下最在緊的是跑到山外把這裡發生的事告訴家裡人。
走啊走啊,田智明感到腳不聽使喚,好像踩在鬆軟的棉花上。頭一陣陣脹痛、渾身發冷不斷打顫,噪子幹得冒煙。他想喝路邊的山泉,到了溪邊,頭一暈,倒了下去。原來,他昨晚受了驚嚇,緊張過度,在樹上過夜受了風寒,發起高燒,昏過去了。
田玉麟所在的村叫三賢村,因村有三姓,分別是田、劉、方。這三姓的祖先同為讀書人,相邀來到這個地方落籍,世代和睦,故官府賜名三賢村。三賢村是個大村,有陸百多戶三仟多口,保長姓劉,大名劉仁禮。劉仁禮四十多歲,有幾十畝水田,在村中雖只是小康之家,但飽讀詩書,熱心公益,加上輩份高,被劉家推為族長,村中推為保長。
晚上,天上沒有丁點月亮,黑黑的天空飄著綿綿秋雨,灑在人的臉上冰涼涼的,劉仁禮以族長名義招集本族男人在劉家祠堂開會。祠堂裡幾盞氣燈發出耀眼的白光。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被捆著雙手吊在房梁下,他渾身汗透,臉色青白。三百多男人全豎起耳朵聽族長訓話:“敗類啊,敗類啊!族規怎樣定的?忘了?我平日怎樣講的?忘了?年紀輕輕,為什麼要偷!為什麼?!爸媽給你手,給你腳,給你腦殼,要耕田啊,要讀書啊!耕讀發家,耕讀傳家嘛。人生在世,要勤、要忍、要能吃苦。在座的有幾位田產過百的大戶,他們的家業哪一個不是慢慢積攢起來的?你要有這個命,你能勤扒苦做,你或你兒子、孫子會過上好日子的,你要是沒這個命,你就老老實實,安安心心一輩子給東家幹活,等下輩子。再說,大家都知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個理,你幹出偷竊這等勾當,有何面目面對祖宗!”
被吊起來的小青年叫劉順德,父母雙全,還有一個弟弟劉天德。家有破屋二間,田無一厘。靠平日全家給東家幹活,或打柴度日。今晚劉順德因家中斷糧,一天粒米未進,睡不著,餓得難受,翻牆摸進一大戶人家偷米。這大戶主人叫劉仁惠,論起來是劉順德族叔。劉順德在翻牆返回時因米袋裝米過重,刮爛袋子,灑下的米剛好落在過路人身上,被人發覺。
人群裡有兩個人的臉發紅,一個是被偷的劉仁惠,剛才捉到劉順德時,他很氣憤,好小子,竟偷到我頭上來了,如若不發現,家裡的米缸豈不成了他人的米缸?這簡直是在挖他的肉。不年不節時,他要求家人只能八分飽,肚子是膠囊,八分飽是滿,十分飽也是滿,多吃下那些糧食好可惜啊!現在劉順德被當眾吊在祠堂,他有些不好意思。按族規處理,偷一賠十,偷者今晚被吊在祠堂過夜,明天遊村三圈,然後被逐出本族,至死不得歸宗。劉順德畢竟是他堂侄,他怕人們想,為了一袋米,一點叔侄親情全不顧了。他要讓人們覺得,他是為了清除族內敗類,才把劉順德交族長的。
劉順德的父親劉仁福的臉上也發紅,而且紅得發紫。他今年三十八歲,身體乾瘦,滿臉皺紋,看起來像個老頭。由於羞愧,他破爛的衣服被汗水溼透。他赤腳站著,不敢抬眼看人,連吊在房樑上的兒子也不敢看,他低頭看著自己一雙大腳,不停搖頭嘆氣:“畜牲,畜牲,家們不幸,家門不幸啊。”
沒人為劉順德求情。就算有人求情,也是沒用。族規明擺著,劉仁禮族長坐在那,還能有什麼話說?
塘板山腳下,住著一個青年,個子不高,稍瘦、人非常結實精幹,姓農,排行第九,人稱農九。農九採藥為生,為人開朗仗義。這天他進山採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有一陣沒到田公那轉一轉了,就決定到田公那走一走,聊聊天。快進塘板隘口時,發現田公孫子田智明倒在溪邊。
第二天早上,農九趕到三賢村。
第二天早上,劉仁禮讓人把劉順德解下游街時,發現他死了。劉仁禮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不願劉順德死,因劉順德罪不至死,況且劉順德是族侄,但他認為自已在處理這件事上並無過錯。
當劉仁禮得到田家報來塘板凶訊時,當即指定族裡人處理劉順德後事,他以三賢村保長身份,在田家人陪同下,趕往塘板。
田智明沒有進山,他被農九救下,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