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
她的目光經過他,又望向遠處。她沒意識到他就是她等待的那個他,他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在這一剎那,他在那幾乎可以嗅到的青春氣息面前有點自慚形愧,就象女孩兒的目光經過他,他經過女孩兒的身邊,沒有停留。
過去了,也就不好意思回頭。
女孩子罵他的話象瀑布從螢幕上一串串落下來。
他慢慢寫:‘那天你穿一件粉紫色裙子,象一朵粉紅色的玫瑰,我突然發現,你真的只有十八歲,而我,竟然真的只是箇中年人了。‘
三十歲,算中年了吧?儘管有人認為他還是可以約會十八歲到二十八歲的女人,但黃瓜是個有道德的人,內心深處認為三十歲的人去哄騙幼女是不道德的,所以他象年輕小子一樣冒冒然去同網友見面,又象小老頭一樣,在關鍵時刻落荒而逃。
他三十歲,未婚,高薪,鑽石王老五,他從沒想過自己已經老了,直到看見女孩兒那帶著稚氣的清新面孔。
他說:‘你象清晨帶著露珠的粉紅玫瑰,而我象個黃瓜,即使頂花帶刺,也已經是果子了。‘
她笑了,因為他回答得好,她原諒他:‘果子有什麼不好?‘
他說:‘果子沒什麼不好,只是果子的花已經開過了。‘
從那以後他們再沒見過面,四年了,小小的粉紅玫瑰應該已經盛開了。
那天她來面試,已經是第二十個面試的畢業生,他已經疲了,肅著臉,沒抬眼。她坐下時,他看見她手腕上一圈粉紅玫瑰紋身,心想:‘哪來的新人類,面試居然還敢貼紋身紙。‘
抬起頭,看見是她。過了四年他還是認出了她,女孩子成熟了,漂亮的下頜更尖了,面孔瘦削,眼睛更大更亮,象天鵝褪盡所有絨毛,不再是可愛的小東西,而是微微垂著她那高貴的頭,靜靜掠過寂寞的水面。
她穿皮褲同粉色毛衣,一點不象白領女子。
給不給她這個工作?即使她永遠不知道他是那個他,但他知道她呀,他結婚已經三年,不想遇到考驗,他隱約知道這個女孩子在他身邊是不安全的。
晚上,女孩子憂鬱地寫:‘那個面試的老頭好似不喜歡我。‘
他幾乎沒‘啊‘地一聲,他剛剛承認自己是中年人,在女孩子眼裡他已經升格為老頭了?
他問:‘老頭?‘
她說:‘三四十歲吧?可是神情疲倦,言語遲緩,象個小老頭,所有三十歲的白領男子都象小老頭。‘
他說:‘當著聾人不說啞話。‘
她說:‘對不起,我心情不好。‘
他說:‘找十家公司有一家用你就可,小小挫折何必介懷?‘
她說:‘這個工作對我很重要。‘
他還是錄用了她,儘管她穿得象個新人類。玫瑰有相應的學歷,態度雖然有點不羈,卻有一股清新味道,象冬天雪夜歸人帶進屋裡的一股冷空氣,帶點寒意,有點格格不入,但確實清新可愛。
粉紅玫瑰對黃瓜說:‘我被錄取了!!!!‘
她的歡欣透過幾個歎號就可以看見,黃瓜覺得值:‘恭喜恭喜。‘
粉紅玫瑰打了幾個狂笑的面孔。
黃瓜說:‘買幾件套裝去上班吧。‘
粉紅玫瑰倒底穿她的皮褲去上班,換了件白襯衫,比整個辦公樓的女子都精神。
黃瓜搖頭嘆氣,但眼睛象鐵遇到磁鐵,一個不留心,就會飄過去飄過去,嚇得黃瓜拍著自己的良心說:‘我有妻子了,我有妻子了。‘
後來粉紅玫瑰對黃瓜說:‘我發現那個小老頭倒是個好人。‘
遇到難題,黃瓜總是盡力指點玫瑰,又沒有別的雜言碎語,自從黃瓜發現自己的眼神不對後,連看也少看玫瑰一眼,玫瑰對男人的殷勤早已習慣,但職場不同學校,所有同事都是對手,有幾個男人肯為了眼睛爽快而自廢武功。要能撈到便宜也就罷了,玫瑰眼角眉梢都帶殺伐凜冽之氣,誰肯招惹她,只有黃瓜顧著舊情,一向照顧她,玫瑰心存感激。
有一次她害他加班,加完班已九點,她說:‘我請你吃飯。‘
那小老頭愣了愣,遲疑著。
玫瑰不明白他猶豫什麼,還只微笑問:‘怎麼了?‘
小老頭終於道:‘妻子懷孕了,我得早點回去。‘
玫瑰驚呼一聲:‘啊呀!那可真過意不去。對了恭喜恭喜。‘
玫瑰對黃瓜說:‘小老頭真是好人,妻子懷孕了還陪我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