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一刻,喬生攜那行裹,已至郊野。此時幾近巳時,野上微風,引得哀草沙沙作響。喬生擇一樹下,口內輕道:“吾見此處多得陰翳,便為閣下在此立碑築墓,喬生身無長物,恐只得草草而就,萬望勿怪。”話音方落,喬生緩將那行裹置於一處,這便捲袖,斷木開掘。
兩個時辰後。
喬生灰頭土面,涕汗俱下;起身凝眉,見身前得一墓,新土上翻,長寬各約一丈,支一木牌,長形窄身,高逾三尺,上書不過八字:無名之橋,待名之丘。邊數小字,不甚清晰,細細辨來,乃為:孤牰鎮喬生恭立。
喬生直身正色,立於碑前,四跪十二拜,待畢,恭聲敬道:“雖不知閣下名姓,然既於此處相逢,便是因緣。喬生不才,唯知黑白愛惡,不諱則忘;生前身後,萬事皆休。無論前塵,乞閣下莫同孤牰鎮民多加計較,萬毋恚恨。“稍頓,喬生長嘆起身,再施一揖,喟然輕道:“喬生,拜謝!”
話音初落,放腳徐行。
身後樹下,偶得異香;倒見雙飛蝶,往復相從,後靜駐碑上,濃翅御風。
一月之後,某夜,喬生柴門有客,扣扉之聲不絕。喬生合衣,疾往門外,卻未得隻影,唯不過一秋色行裹停於足邊。喬生訝異,掩門入室,待將那行裹開了,方見其內金銀元寶、珍珠美玉,資價難估。喬生心空若竹,久持那秋色行裹,見其上一角,繡二小字,一則為“橋”,一則為“丘”。
隔日,喬生聞鄰人碎語,稱其入夜見狐。其立往鎮外無名墓,叩拜再三;又費重資,將那墓碑修葺一新。
然,此皆後話。(未完待續。)
第五十八章:飲罷持紅燭 … 第206話
青丘遁城後四日。
愚城,卸甲府邸。
這日入夜,月滿寶蟾。院上得一美人榻,長逾三尺,寬約半丈,高則一尺,通身翠碧,竟是整玉雕鏤而成;單翹頭,馬蹄腿,鏤刻句芒鞭春圖。其上半臥,正是無憂。
自那日聞弄無憫結縭之辭,無憂便輾轉難眠;雖過多日,心下仍是忐忑,實難入夢,這方令僕婦小廝將美人榻置於院內,又暖了半壺桂花釀,連杯盞亦是不用,操個馭水訣,壺開酒自來。
無憂闔了眼目,單肘支腮,暖酒入喉,周身毛孔開張,反納了夜涼,直引得身子一慄,又再出個酒嗝,倒將自己逗得一樂,徐徐抬了唇角。
“桂酒椒漿,卻要拊腹安嗝,成何體統!”
無憂聞聲,已知來人,反手收肘,兩臂交疊,仰面而枕。
“腹勁如鼓,嗝囀類鶯,怎不使得?”
弄無憫聞聲,立時解頤,甩袖之間,眨眉功夫,已是安坐榻上;再觀無憂,身子初時懸空,須臾穩落弄無憫膝上。二人對視,俱是莞爾。
“怎得對月把酒?可是借之消愁?”
無憂見弄無憫將那桂花釀輕巧一提,就鼻淺嗅,稍一闔目,也不多言語。
無憂輕哼一聲,將藕臂一攬弄無憫脖頸,懶散應道:“愁乃強說,卻也是實情。”
弄無憫眉目一低,暗語相詢。
無憂會意,愁聲緩道:“結縭之後,若不獲夫君首肯,無憂豈可再得這般清閒時日,攬月抒懷?“言罷,凝眉定睛,細查弄無憫情狀。
弄無憫唇角稍抬,逃目佯作正色,然不消半刻,頰上已紅,見無憂輕笑不迭,這方啟唇,柔聲應道:“莫之夭閼。”
無憂洋洋,緩往弄無憫臂上一靠,輕道:“弄宮主此時前來,總非指點吾這愚城城主,是也不是?”
弄無憫闔目搖首。
“那便是夫君知無憂忐忑,特來安撫。”
弄無憫聞聲,這方結眉,斂笑緩道:“無憂,汝可願?”
無憂掩口淺笑,半晌,方道:“嫁杏在即,無憫可是反悔?”
弄無憫登時一怔,急急擺手,聞無憂接道:“那便是知日宮主不捨那八十又一擔聘禮!”
弄無憫這方緩了眉眼,抬臂朝無憂鼻尖指點多番,終是無言。
二人簡默,唯傾歡伯。
又待一刻,無憂感弄無憫俯身,徐徐貼面近其鬢髮,沉聲低喚:“無憂,橋玄英歿了。”
無憂心下既驚,改容尤甚,抬身疾道:“謂何?”
弄無憫反是舉目,遠眺月蟾,嘆道:“其暗往肥遺江,欲盜金烏丹。”
無憂心下一動,立解弄無憫此來因由,身子半轉,兩膝點榻,半坐弄無憫身前;目珠一轉,便將兩掌扶上弄無憫兩腮,端詳半刻,柔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