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翛微嘆口氣,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剛要轉身,卻又被蕭墨強硬阻止:“你不要動。”
唐曜不解地看著蕭墨:“你玩什麼?”
蕭墨沒有回答,只是一反常態地正色,指著夾在唐曜和韓熤中間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面容乾淨成熟,儀表得體充滿英氣,容顏溫和眼神犀利,站在唐韓兩人中間,明顯高一個輩分,看上去卻不過而立之年。此刻目光卻一反常態直勾勾盯著前方,彷彿能產生出一種強大氣場。
蕭墨神色堅定眼色卻有些慌亂:“唐曜你馬上把這男人弄走。”微微偏頭,又對著一同前來的韓熤說:“你也是,你更要把他弄走。隨便什麼地方,只要看不見他……”
“蕭墨!”唐曜厲聲打斷,“你不要太過分了!”
蕭墨被一吼,頓時冷靜下來,走向前,把背對著眾人的毓翛護在身後,好似面前有什麼洪水猛獸。又轉頭輕輕在毓翛耳邊說:“把眼睛比起來,耳朵也堵上。”
唐韓兩人看看蕭墨反常偏激的莫名舉動,又齊齊把視線轉向中間與他們同來的男子。
只見男子一雙利眼緊緊盯著毓翛,嘴唇輕啟欲語還休,臉色蒼白呼吸亦有紊亂。
“你們認識?”發問的是韓熤,語氣肯定,心中不明所以產生些許鬱結和不適感。
……
“毓……毓翛?”男子帶著躊躇,終於發問。
“閉嘴!”蕭墨大聲喝止。
“毓翛?”
“閉嘴閉嘴!”
“毓翛……真的是你?”
“混蛋!”蕭墨掄起拳頭就要向那人揮過去,卻突然間被一雙冰涼的手擋了下來。肩膀被輕扶,後背也被輕拍幾下,才終於平下粗喘激動。
此刻毓翛已然回首。
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腦子裡嗡嗡作響。夜色都轉為白茫茫的世界圍繞在身邊,看不真切,摸不透徹……男人的聲音迴盪在天際,叫著他的名字,用猶豫和不確定的口吻,遠去又帶回,一遍又一遍……
毓翛緊閉雙眼,然後睜開。恍若隔世。
毓翛很冷靜,連眼中的波瀾都叫人琢磨不到。安撫著蕭墨,倒好像是蕭墨才是那個需要鎮定的人。自然地對那男人露出淺笑,微微點頭致意:“多年不見……林崢嶸……”
“……啊……是啊……”那個叫林崢嶸的男子整了整方才的失態,清清嗓音,卻似仍舊有些惶然,“有……五六年了吧……”
“林太太還安好麼……”
“她……兩年前難產,過世了……”
“……真是抱歉。”
“不……抱歉的人……應該是我……”
……
對話持續得支離破碎,卻仍是勉強進行。
一種難以言語的壓抑在空氣中擴散開來,吸入鼻腔,就感覺無法呼吸。
毓翛表現得像多年不見的老友,見了面難免寒暄一番,又夾雜著生疏客氣。林崢嶸也漸漸從失態恍惚中恢復,記起了舉止教養,調整著面色表情。
一邊唐韓兩人察言觀色,蕭墨則是一臉擔憂。
毓翛那些沒有到達眼底的笑意,以及林崢嶸露骨直白又渴切的眼神,悉數落入韓熤眼中,使他不經意間微微蹙眉,又緊了緊雙拳。
該問該說的都差不多簡短聊完。除了一開始的怪異場面,好似他們真的只是一般友人闊別多年,如今又重逢相見,感懷想念……
人都有這樣一種強迫症。即使假象再如何顯而易見,仍要堅持演下去、說下去、唱下去。只要等到落幕,就能歇息。好像那些演的、說的、唱的,在別人眼裡都能成為真實可信的事實。不管技藝拙劣還是高超,至少自我撫慰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而通常,人們只是不想承認那些懦弱逃避的想法。好像換成一種虛偽的形式表達,就能脫離懦弱,不用正視現實到底如何。
儘管自欺欺人,卻無人去否認那種方式的有效性。所以這種戲碼,被樂此不疲地演繹著,連NG都沒有。
而毓翛,只是眾多俗人中的一個。雖然有高超技藝,卻很不幸運,碰到了資深的觀眾。
可就算是一敗塗地,也還是要繼續……
19
老天喜歡捉弄人最明顯的表現之一就是,讓人在剛得到個新歡之時,立馬會有個舊愛蹦出來搗局。
這個夜晚彷彿被拖延很久。那些隱在一旁的人物,突然間全從路邊的草叢裡跳出來告訴你他們潛伏已久,就為給你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