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爹爹身旁,彎下了腰,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
她一面說,紅袍人一面點頭,目光卻不住在楚留香身上打轉,他面上雖帶著笑,但目中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楚留香也含笑回望著他,心裡也開心起來。
他覺得這裡的酒很香,菜很好,女孩子也都很美麗可愛,這老人看來絕不會是個壞人。
就在這時,四柄金戈閃電般從他背後刺了過來。
四柄金戈,兩上兩下,戈長几達兩丈,執戈的武士,武功雖不高,但力道卻不小,長戈刺出,如毒蛇出穴。
一個兩三天沒有吃過一粒米,喝過一滴水的人,要想避開這種狠毒的暗器,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流血的慘劇,顯然必將發生,但坐在兩旁喝酒的那幾個人,卻連看也沒往這邊看一眼。
似乎無論什麼事,都不能令這幾人動心。
只有琵琶公主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她看見那四柄金戈,几几乎已到了楚留香的背後,而楚留香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她眼中不禁露出了驚惶與後悔之色,苗條的身子也像是站不穩了。
只聽“錚”的兩聲,金鐵交鳴。
楚留香還沒有動,也沒有回頭,但不知是怎麼回事,那四柄金戈,竟被他夾在腋下。
四個金甲武士都撞到一起,手已麻得抬不起來了。
兩旁喝酒的五個人,這才開始打量楚留香,目中才露出驚訝之色,那紅袍老人已拊掌大笑道:“好功夫,果然是好功夫!我女兒果然沒有看錯。”
楚留香淡淡道:“但在下卻看錯了,在下實未看出閣下也會暗算別人。”
紅袍人大笑道:“你莫怪我,這不關我的事。”
他拉琵琶公主的手,笑著接道:“這是我女兒要試試你,她說只要你能躲得過這一擊,就是她的嘉賓。”
楚留香道:“在下如躲不過呢?”
琵琶公主抿嘴笑道:“無論如何,你現在已躲過,已是我的客人,客人總不該向主人發脾氣。”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
左面一個臉色蒼白,鼻如鷹鉤的綠衣人,忽然冷笑著道:“朋友好俊的身手,不知是何方神聖?”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在下劉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綠衣人道:“哦……”
他身子又倒下去,再也不望楚留香一眼了,“劉向”這名字實在沒什麼,他覺得自己犯不著和這種人打交道。
但琵琶公主卻始終在望著楚留香,此刻忽又笑道:“你既然已是這裡的客人,為何不坐下來?”
楚留香笑道:“在下站著時膽子比較大些。”
琵琶公主嫣然笑道:“你若覺方才吃了驚,我現在替你壓壓驚如何?”
她盤膝坐下,已有個少女為她送來一隻曲頸四弦琵琶,她橫放在膝上,纖手輕輕一揮。
只聽“帥琮”一聲,妙音驟起,如珠走玉盤,如霓裳輕舞,天下間但聞琵琶之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自唐以來,中土本不乏琵琶高手,江州司馬白樂天的“琵琶行”更是家傳戶誦,傳為絕唱。
但中土的琵琶卻為直頸,四弦之下,又增置了十三品,使音域更擴大而華麗。持琴的姿勢,是直抱在懷中的。
此刻琵琶公主卻持琴撫彈,曲頸四弦的琵琶,更較遠中土簡陋,楚留香本未期望能聽到如此妙曲。
他幾乎聽得痴了,幾乎忘記了餓渴,忘記了一切,直等到琴音寂絕,他還是久久都不能動彈。
琵琶公主瞧著他嫣然一笑,道:“如何?”
楚留香長長嘆了口氣,道:“不想絕域之中,也有如此佳奏。”
紅袍人大笑道:“這又有何奇怪,琵琶本就是由本邦傳人漢土的。”
楚留香道:“哦!”
紅袍人道:“你可聽過‘蘇敗婆’這名字?”
楚留香忽然長身而起,動容道:“閣下莫非是龜茲之王?”
紅袍人目光中光芒閃動,捋須笑道:“你到底還是想出來了。”
楚留香道:“五代北周武帝時,龜茲國王蘇敗婆攜妙手琵琶,隨突厥皇后入漢土,朝野俱為所醉,佳話流傳至今,在下見識雖陋,卻也略知一二。”
龜茲王拊掌道:“西域小國,唯有此雕蟲小技稍足向人誇耀,不想今日倒遇著了知音,來來來,且待我敬你三杯。”
突聽一人大呼道:“老臭蟲!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