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碑文,墳堆內也沒有屍體。
她希望徐天良還沒有死,但,這墳堆卻是為他修建的,她不願他成為無家可歸的遊魂野鬼。
她原已決心為他殉情,但是……
閣樓內充滿了說不出的悲哀與寧靜。
她的手緩緩下滑,輕輕按在肚腹上。
她已有身孕了,懷上了他的骨肉,為此,她不能死。
她不是個普通的女人。
她不僅性格剛烈,倔強和高傲,而且還開朗大方,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英雄。
她要養好他的兒子,要為他報仇雪恨,這才真正的小魔女!
她似乎覺得腹中的“他”在踹著她的肚皮,那個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已開始在蠕動。
她不覺笑了,但笑容尚未完全展開,即又凍結在臉上。
要戰勝西門復,談何容易?
武林遭雁蕩山劫難之後,已無任何一個門派,能有力量,與有官府撐腰的西子莊分庭抗禮,大多數的門派都已無條件地接受了西門復的“朝聖令。”
逍遙仙宮不願接受朝聖令,又不願招惹宮毀人亡的厄運,只得遷宮到了華山孫三孃的閻王娘娘宮處。
據線報,西門復已決定親自出馬去少林和青城派下朝聖令,一旦少林與青城派接下朝聖令,整個武林就是西子莊的天下了。
唯一有可能與西門復抗衡的人,是那個神秘的聖火教教主易天凡,但是,自從雁蕩山劫難這後,並未受到任何損失的聖火教突然停止了活動,聖火教出頭露面的狼幫也奇蹟般地消失了。廖天奎數次想找易天凡聯手對西門復,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誰知道這個易天凡,又安的什麼心?
華山派掌門黃明道已接下了朝聖令,想必閻王娘娘宮也不會是塊安靜之地,西門復不日之內,必會找上門來。
到時候,到底該如何對付?
她心事重重,喟然一聲長嘆。
然而,還有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上,一直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單憑這一困境,還壓不倒她這個奇女子,使她無法振作起來,終日意氣消沉的是另一個原因。
她發覺她雖已嫁給了徐天良,但徐天良並不愛她。
這就是壓在她心上的巨石。
她很後悔那一夜,與徐天良“暴風雨”的結合。
她對幸福的追求,卻原來是幻影,她只是具個一廂情願的失意人。
失意人?她悽然一笑,秀眉居然綻開。
人間該有多少失意人?母親廖紅玫是,錢小晴是,白素絹是,花容容是,孫三娘當年也是。
人間失意者又何嘗限於女性!徐天良是,閩少南是,關世傑是,宋志傲是,霍長青是,閩佳汝也是。
她櫻唇輕抿,一首讀之哀怨的詩句,脫口而出:“桃李摧殘風雨春,天孫河鼓隔天津,主恩不與妍華盡,何限人間失意人!”
不覺間,玉臂伸到書檯上,一支竹笛橫上香唇。
笛聲悠悠而起,逾窗而出,迴盪在夜空,如怨如艾,如泣如訴。
繡樓的另一端竹房中,窗旁坐著白素絹。
她長髮披肩,眉目如畫,身著一件紅豔如火的衣裙,顯得光彩照人。
她膝上擱著那件徐天良送給錢小晴,錢小晴又轉送給她的灰毛狼皮襖。
她雙手輕撫著皮襖,目光凝視著夜空,神情卻是出奇地平靜。
她是閻王娘娘宮內,或許是整個武林中,唯一堅信徐天良沒死的人。
她無數次地與孫三娘,嚴陰陽,廖天奎和關世傑爭吵,她一口咬定徐天良決不會死。
她說徐天良沒死,自有她的理由。
第一,她替徐天良看過手相,徐天良該有八十九歲的壽命,他今年才十九歲,怎會死去?
第二,這件灰毛狼皮襖是件靈性寶衣,能向主人告警,自然能報主人兇吉,皮襖的狼毛從未豎起過,毫無凶兆,徐天良怎會喪命?
因此,她仍紅裝豔服,整日裡活蹦亂跳地嬉笑著,等侯徐天良歸來。
朝聖令的事,她也沒放在心上,只要徐天良回來了,一切麻煩都可迎刃而解。
徐天良回來了,她還有重要的問題要問他。
他怎會知道自已內紅兜上有綴白蓮心蕊的事?
她已經向師傅孫三娘問過自已的身世了,孫三娘對她說,那內紅衣兜就是當年包裹她的衣服,估計該是她孃的,但她娘是誰,孫三娘卻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