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根柺杖把他分成兩部分。已經有記者探訪過了,年邁的他住在紐約布魯克林高地,四層的公寓沒有電梯,他必須緩慢地爬上爬下。他能出現已經讓全場非常雀躍,雖然他對自己拍的電影沒有多少確切的記憶:“我只能用個比喻,一個仍在工作的老頭就像駕乘舊貨船的老船長,你們還在往船上扔貨物,船長卻不知道該不該靠岸,他只能靠本能航駛。”好象應了這比喻中的預料,很快報紙上出現了攻擊的聲音,他不辭辛勞參加社交活動和他的電影,都被形容為:“不計後果地虛張聲勢,自願地向滑稽和失控獻殷勤,當今也很少有藝術家能像他這麼瘋狂。”
隨著年齡的增長,諾曼?梅勒和厄普代克、菲利普?羅斯慢慢被劃歸為一類,他們都活著,還在寫作,是與銷聲匿跡的塞林格對立的小集體。可哪怕找出一個塞林格的反例,也非諾曼?梅勒莫屬,從一開始他就比其他人更善於利用和享用大眾傳媒,喜愛追求作家以外的名聲。1955年他寫小說《鹿苑》的時候,成名作《裸者與死者》積攢的人氣正在消退,他在新作裡描述了一個離好萊塢不遠的小鎮“沙漠道爾”,雖然這是個“吞噬道德和無邪的地方”,可作家本人藉此開始了與好萊塢的親近。小說裡有個漂亮、任性的女明星露露,正影射了當時健在的瑪莉蓮?夢露,借小說敘述者瑟吉厄斯之口,諾曼?梅勒表達了對夢露的強烈感情:“擁有如此漂亮的女子是足以自豪的,而更值得驕傲的是,我知道我在征服她的時候,有千百萬人正在背後為我喝彩……他們只能在外面豔羨得全身顫慄,只能眼看著擺在辦公桌上或草黃色的相框上的露露美人照而奉若神明、頂禮膜拜。”這個影射諾曼?梅勒從來不否認,他還特別喜歡公開宣稱與瑪莉蓮?夢露的親密關係。不過後來人們知道了,他跟夢露從來沒見過面。
接著梅勒開始自己拍電影。小型影展播映了他在1968年自編自導的三部影片《律法之上》、《狂野90》和《梅德斯通》。最後一個最為完整。那年6月肯尼迪遇刺,諾曼?梅勒深信英雄的影響力既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他開始拍這個沒有劇本的《梅德斯通》,是個關於曾經的電影導演競選總統的故事,主角名叫“梅勒”,由諾曼?梅勒親自扮演,其他角色的安排也像對媒體示好:一個讚美他的《紐約》雜誌記者扮演了一貫讚美他的《Esquire》的記者,他的一位前妻扮演他的傳記作者。據說這個地下電影顯示了梅勒超凡的演技:“他學會了阿力的韻律和節奏,卓別林的優雅和誇張,夢露的快速眨眼法。”電影在當時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件,幾十年後再看,也被當成梅勒自我宣傳的證據。
按照人們的意料,電影嘗試後的第二年他就參政了,競選紐約市長。他對紐約的構想很宏偉——這個垂死的城市,人與人的冷漠是主要問題。他的宣言包括:不允許在曼哈頓區域內開車;提供免費公共腳踏車;每月有個甜蜜星期天,這天將沒有嘈雜的交通,“除了鳥之外沒有其他東西飛行”。這不像政客,倒是理想主義的知識分子宣言。梅勒的宣傳方法也是典型的作家風格:在報紙上用沉悶、充滿雙關的語言召集支援,透過作品《夜幕下的大軍》獲得普利策獎來擴大影響力,還號稱自己關於阿波羅登月的新書已經簽下了百萬美元合約。競選失敗了,對此他沒有一點後悔,唯一抱怨的是媒體對他不夠關注:“《生活》雜誌報道這次競選的文章,星期三是4頁,到了星期四就變成兩頁了,星期五就只有1頁半。”
今年8月,正好安迪?沃霍爾的粉絲在給偶像慶生,如果他還活著,今年也有79歲了,諾曼?梅勒順手也被稱為“小說界的安迪?沃霍爾”。60年代,在事業上把公共知名度看得至關重要的藝術家還很罕見,像明星一樣追求關注,並獲得大量回報,安迪?沃霍爾和諾曼?梅勒都是那個年頭的先鋒。可惜肖像製作者死得早,如果他活到現在,與作家一起經歷這個全然不同的時代:瘋狂變得很普遍,任何領域的名流都沉浸在嘈雜的自我表現中,那他們的瘋狂就變得不再獨特。而且由於年紀的原因,他們的行為還會被看成跟得上時代。年老後的諾曼?梅勒和通俗王國依然互相接納。動畫片《辛普森》好幾次提到他:“巴特,你為什麼又再看《花花公子》了?”“不是的,媽媽,我在學習上面的諾曼?梅勒。”他在好幾部記錄片中露過面,《當我們是國王時》、《深喉》……,2005年,81歲的諾曼?梅勒乾脆在美劇《吉莫爾女孩》裡當起了客串演員。今年5月,他有了自己的部落格。
今年《Esquire》70週年,有篇紀念文章特意講到諾曼?梅勒:“他是《Esqu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