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個排解無聊的工具也很容易就被他接受的吧。這麼一想我就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是這樣一種關係。看華夏和住持在一起時流露出的柔情蜜意的樣子,她是沒有意識到這個客觀的事實吧,還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被人愛著而沾沾自喜呢。華夏從寺院裡出來就一聲不響,不知在想什麼。她許久也不揮鞭趕馬,只任馬自由地往山下慢慢進行的恍惚樣子還是很沉重的。華夏忽然回頭看著某一處發了半晌呆。我也不自覺地跟著回頭看了看。我們的雪橇離寺院越來越遠了。回頭看去,寺院和寺院上面的那個鷹嘴巖也已經呈完整的形態落到我的視野裡了。華夏搜尋的眼光可能是在捕捉住持的身影吧。她期待看到住持頂著雪花站在寺院的門口目送她離去的浪漫而煽情的只有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景象吧。
“華春,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華夏忽然說,“我有預感他是個男孩。如果他真是怪物的話,我也要愛他,把他養大,而且絕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你昨天夜裡不是說……”我一時反不過勁來。我對華夏肚裡的孩子已經有了打算。我想一回到城裡就把華夏送到醫院去檢察。雖然我當初檢察時因為胎兒側臥而被誤認為是雙胞胎,在華夏的身上大概不會出現同樣的錯誤吧。如果不正常那我無論如何會要求華夏把它拿掉。我想華夏也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現在華夏居然這麼說。
“那是昨天。那時我是因為想起了自己所受的傷害,又怕他也受到傷害才說的過激的話啊。可是現在我想通了。世上還是有好人的。你看於陽還問我有沒有善良的人。當我說沒有的時候,他還勸我,說我這樣想一輩子也得不到幸福。於陽是個很可愛的傢伙啊。”
“你去醫院查了嗎?”妹妹那激情勃發的母愛一點也沒感染我。我冷靜地問了一個就算有再多的激情也無法改變的事實。“你不是說妹夫的智商有問題嗎?”
第二天(中)(6)
“你以為我會要一個廢物的孩子嗎?”
“你懷的是住持的孩子?”我的帶著憎意的聲音被空氣反彈回來,又順著我的耳朵鑽進大腦裡,在那裡嘭地一聲炸開了,我立即感到全身都被一股火辣辣的恥辱與憎惡的火焰炙烤著。
“是。”華夏勒住了韁繩,讓馬停住,又回過頭來挑釁地看著我。
“你懷了一個和尚的孩子!那孩子是你丈夫沒死之前就懷上的吧?還把這種沒有道德的事當作理所當然。你要不要臉啊?”
“誰沒道德?只要我和住持是相愛的,我管什麼道德不道德!什麼又是道德?道德是誰制定的?別拿那套虛假的東西來約束我!”
我意識到這樣下去,我們這對孿生姐妹又要吵個不休了。我立即使自己平靜下來。儘量心平氣和地說:“你以為你這個樣子……那個和尚是愛你的嗎?你可能只是他排遣寂寞時的玩具啊,華夏!”
“他是愛我的。”
“那他為什麼讓你一個人在山下艱苦地生活,為什麼不還俗和你結婚?”
這一下我擊中了華夏的要害。華夏盯著我半天沒有說話。此時,面對著華夏,我像照鏡子似的看到了自己的臉。本來由於表情的不同,我和華夏雖生著同一張臉,我卻沒有那種照鏡子的感覺。現在我在華夏的臉上看到了我自己,我那頹廢多疑煩躁鬱悶痛苦又醜陋的臉。
半天華夏看著別處說:“有時候我還真害怕呢。華春。”
“怎麼?”
“這些村民,你看他們一副沒頭沒腦任人擺佈的樣兒。可是我總覺得就是這樣的人在條件適合的時候也會露出兇殘的本性來。要是他們知道我與住持……想想真可怕呢。”華夏像小時候感到不安就會向我求助一樣可憐巴巴地說。
“華夏,那就離開這地方吧。我們明天就走。”我已經感到以前的在高中的那段經歷使華夏產生的關於人的不良印象太深了。華夏的心裡一直懷著對人的恐懼以至怨恨吧?我本想說人的本性可不像他想的那樣都是兇殘的。但我並沒有藉著這個話題勸慰妹妹。我只借這個機會提出走的要求。離開這個地方,也就離開那個住持和我所厭惡的村民了吧。
“我也跟他說過讓他帶我走,”華夏悲傷地說。“可他說走到哪佛主都能看得見……”
我伸出手摟住她的肩膀。“別擔心了,我掙的錢會養活咱們倆的……還有你的孩子。”看到悽慌的可憐無助的妹妹,我倍感親切。這時的妹妹是我熟悉的以往的妹妹了。我的話剛說出口,華夏像是活見鬼一樣,忽然掙開了我的擁抱,眼睛盯著我的臉,一動不動。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