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味的事不關已就不聞不問的逍遙派。從來都不想為村裡人作點什麼,儘管這些蠢笨無比,又目光短淺的村人可能不值得讓人幫他們。可他們生活在我們家族祖先生活的地方,就算他們幸運。”華夏低聲說。
第二天(上)(15)
“那是因為我不像你一樣是根植在這裡的。我都沒有根,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要為什麼人做點什麼。我現在只有你這麼個妹妹,我想的只是能為你做點什麼就行了。”
“那麼於陽呢?”
聽了妹妹的話我不禁一呆。我的並不怎麼積極的關於未來生活的幻想裡從來沒有過於陽的位置。於陽對於我來說就像個難以把握的夢境一樣若即若離。而且於陽也說我們在一起和愛情無關。在我生活的那個大城市裡男女之間這種脆弱的感情是被人接受的。但生活在鄉村的華夏可能很難理解吧。我無需回答,華夏已經知道了我的想法。
“真是冷漠的城市裡來的人啊。那麼要想讓你有為村人們做點什麼的想法就是更不可能了。”
這時於陽向我們走了過來。他的身後扭秧歌的人也準備回家了。
“我跟他們學扭秧歌了。還挺有意思的。”於陽非常孩子氣地說,“村民們過的這種簡單純樸的生活才是接近生命本質的。我們那裡太複雜了。複雜的累得慌。”他說著向我看了過來,想要得到我的認同似的。可他像觸鬚一樣的視線剛觸控到我的臉就移開了。同時臉上帶著不想聽卻已經知道了答案的失望神情向雪橇上坐了下來。我也確實不知道該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生命的本質是什麼,什麼樣的生活是應該的。像我以前和丈夫的生活我覺得幸福,充實。可後來的事實表明,那不過是一種假相。丈夫根本不愛我,所以才在我生了畸形嬰兒後,迫不及待地棄我而去。我也曾把寫小說視為我生命的目標,然而我的那些小說被朋友生前斥為“垃圾”。“我們寫小說,可是我們寫的都是些什麼呀?假話,完是假話!這樣的假話,連垃圾都不如啊。它們是精神鴉片,比垃圾還有害呢。我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就是說假話製造精神毒品嗎?”我的朋友說這些話時激憤而痛苦。和於陽在一起嘗試了所有玩樂的刺激之後,忽然我們一同感到了疲倦,而放棄了所有的慾望陷在更深的虛無感當中。在於陽決定跟我來鄉下的時候,於陽還說他要靜一靜,看看能不能找回他以前的心態來。他說他從美院出來後,畫廣告掙了不少錢,可當他忽然覺得畫再多的廣告也沒有意思,而想畫點自己的東西的時候,他忽然什麼都畫不出來了。“在城市裡除了本能的肉慾和殘酷的競爭外還能找到什麼呢?根本城市的本質就是蒼白而虛無啊。”他感慨說。於陽能不能在這安靜的鄉村裡找到他的目標而從巨大的虛無感裡掙脫出來還未可知。我卻知道我在這裡的尋找是失敗了。我對這裡的一切在感情上完全抵制。因而我預先知道我是無法在這裡找到我的根基來。現在如果妹妹不需要我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生活下去,生活的目標又在哪裡。
待我們坐穩後,華夏催著馬拉動雪橇向村裡滑去。華夏或許感應到了我心裡湧起的悲哀感。她幽幽地嘆息一聲說:“什麼是生命的本質啊?不怕一切困苦掙扎著活下去並讓自己快樂,這就是我對生命本質的理解。華春,就在剛才我們看家廟裡的神位的時候,我想起一定要把姨媽的骨灰放在神位上的那些臺階上,或是埋到祖墳裡去。現在想起來,姨媽的一生可是體現了生命的本質啊。”
“啊,姨媽的骨灰?你是在哪裡找到的?”我只是出於驚奇地問道。
“我是在寺院裡屬於咱們家的那座小佛堂裡找到的。和姨媽的骨灰同時找到的還有家譜,我把家譜拿回來了,骨灰還放在小佛堂裡呢。”
“我怎麼沒有看到?”我把雪橇上的毛毯子蓋到我和於陽的腿上說。
“因為我把骨灰罈挪地方了嘛。”
“你們家應該有祖墳塋吧?怎麼不把骨灰埋進祖墳裡,還要放到寺院裡?”
我看了看於陽,不知他為什麼會對這樣的事情感興趣。於陽的眼光在我和華夏臉上輪著掃了掃,最後停在華夏臉上。我忽然有種不確定的猜測:於陽是為了引華夏和他說話才會問這種只有華夏才會有興趣的問題的。
“讓華春告訴你吧。我跟你說話,華春說不定會吃醋呢。”華夏回過頭來看著我格格地笑著。
華夏的話一落到我的耳朵裡,立即就像一條靈活的毒蟲一樣鑽進我的大腦深處,並在那裡錚錚兩聲蹭出一點憤怒的火星。華夏在小時候什麼都要和我爭個高低。對於我的